第7章：寒尘（下）

她说，她要我……
没有喜，没有悲。没有想到，当我真正面对的时候，我的心情会是如此的平静。
她要我，这只不过是她下的一道命令而已。身为主人的所有物，无论主人要求什么都不算过分，不是么……
顺着她的意思，将她服侍得高兴，才是我应尽的本分。
“你的守宫砂呢？”她停下了四处点火的手，抬头问我。“
没有了。”看见她焦急而带着愤怒的眼，我平静的道出了事实。
“什么时候？是谁？是母皇吗？”“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
至于是谁，尘并不知道。”主人不会知道，在影卫的训练过程中，摘去守宫砂也是其中一项。自己的身子早就脏得不能再脏了。
我以为，她会像从前对待其他人那样动手打我。我闭上了眼
眼睁睁等着承受她的怒火。下一刻，迎接我的却是让我出乎意料的怀抱和呢喃。
她说，再也不会让我受到伤害。她说，等她坐上了女皇之位，后宫里只纳我一人。她说，让我做他的皇夫。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角流下一滴泪，平生第一次，我吻上了她的唇，我想，我只是为了把她伺候得高兴……
那一夜，我有了她的孩子。
是两个月之后才发现的，那次受了伤，影十六为我把脉时发现的。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孩子，很想留下这个小生命，可是我知道，这不行。
“打掉他。”正值交接皇位的关键时期，我不能让这个孩子影响了这个局面。
“尘，打掉这个孩子的话，以后，以后就再也怀不上了。”
十六很是为难，他也不想我有事，将原因一五一十的讲给我听。
以后再也怀不上了……
“打掉他吧。”“这……是。”十六愁眉不展，似乎比我还难过。
难过、惋惜、不甘……这些情绪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孩子真的留不得。如果留下他，我该称之为什么？大皇女和影尊的私生子？还是等大皇女继位后，称他为女皇和影尊的私生子？
总之，那孩子的命不会好。既然如此，就让为父的送你一程，免去这世间的一切苦难吧。
看着盆子里那刚刚成型的孩子，眼泪再也忍不住。
为父对不起你……永别了……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不能让人看出我的脆弱，决不能。次日，我同往常一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回到我的岗位，再也没有向那颗桃树下的小小土堆望去一眼。
这件事，除我外，就只有十六和溟知道。而他们，会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那天起，我从没有过孩子，也不会再有孩子。
跟在女皇身边，也是有所收获的，比如那失传已久的‘入梦术’，这是一种禁术，通过减掉自己的寿命来入他人之梦，窃取到别人的记忆，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女皇为什么要把这失传已久的禁术教给我，女皇说，要我探探大皇女的想法。
在她的梦中，我看到了什么？她仔细的琢磨改善我的饮食，悉心地调理着我内伤积压的身体，她要我的体质可以承受健康的生下孩子……
是我让她失望了……
没过多久，女皇让我去给二皇女侍寝，反抗不了，唯有顺从。只是大皇女那里……我该怎么办？大皇女生性善良，可是这种事，她一向反感，她还能原谅吗？
无论怎样，皇命不可违。
那一夜，让我重新认识了当初爬树的那个小姑娘。她的性情，从床柱边的那些锁链和床头柜子里的某些用具就看得出来。我知道溟就躲在某一处，他会不会也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两日后，主人召了我回去一趟。我知道，这事主人不可能善了……
“说吧。”这是主人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她的语气很冷，就像是严冬的寒冰。
“主人让属下说什么？”那件事没法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当我是主人？”“是。”坚定的回了话，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就将我扇倒在地上，喉间更是涌上一口鲜血。她用的力气非常大，也就是说她现在非常恨，非常愤怒。
脸上很痛，连带着心都会痛。
能挨过去吗？清晰地感觉到左脸正在迅速肿起。我拖着被二皇女折磨过的虚弱身体爬起来再次跪好。等待着主人的惩罚。
“你当真去给那小贱人侍寝了？”我一抖，回答了，这矛盾就算是激化了。无法，仍是缓缓吐出来了一句是。
她笑了，骂我吃里扒外，骂我下贱胚子。
“那是陛下的命令……陛下派属下前去侍寝，却没有让属下对二皇女施展入梦术。”我焦急的辩解。本来影卫是不可以为自己辩解的。可是我想告诉她，告诉她我也是无奈之举，告诉她她现在有危险。
“属下推测，陛下很可能把皇位传给二皇女。”这句话，让她彻彻底底的误会我了……
她将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抓着我的衣服将我推上了桌子。茶杯茶壶跌落在地上碎成了数块，清脆的响声却唤不醒愤怒的她。那一身胜雪的白衣被扯皱，被撕破，同样碎成数块……
“不，不要……”身上还有二皇女留下的痕迹，我不想让她看到。
“为什么不要？凭什么不要？嗯？我才是你的主人！就你这种贱人还敢说不要？嗯？再敢说一句不要，我就把你扒光了丢给那些下人！”
此刻的我只能望着她，只能在心中不断地祈求讨饶。深深地无力感，这一刹那仿佛回到了十三岁那年……
泪水再也止不住……
“你给我滚。看见你就恶心，给我滚得远远的，以后别再让我看见！”听见她的声音，我努力提起一口真气，不知用了多长时间，终于拖着瘫软的身体缓缓起身。
将碎裂的衣袍勉强罩在身上，尽量去遮盖住身上一块块的血迹。我面朝她跪了下来，留下我最后的承诺。
移步到门外，回身同往常一样关好了房门。刚走出几步，就听见房里砸东西的声音。隐约的，还能听见她的哭声……
希望，她过段时间能够原谅我……
几天后，我写了一封匿名信让那个影卫给主人送了过去。信中记录了我的推测与发现。不敢署名，怕她看到后直接毁掉。匿了名，可还是放心不下。我跟着过去了一趟，躲在暗处没敢现身。
远远的望着她，我看到了她的眼泪打湿了那幅画，女皇将皇位传给二皇女，她很伤心吧。
过了几个月，主人去了边关带兵打仗。而皇城里，发生了许多大事。
女皇突然驾崩，没来得及下诏书。二皇女紧接着夺得玉玺逼宫夺位，押了十几位大臣做人质，比他们同意立自己为新皇。
这一切都发生的这么快，一切都颠覆的这么快。
我偷偷潜到了已故女皇的身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紧接着传来消息说大皇女已经被抓，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
心里焦急，恐怕答应溟的事情要落空了。
我去女皇身边偷的，是女皇的两枚珍珠耳环。其实那耳环的珍珠里，大有文章。那看似普通的珍珠里，其实包裹着两枚旷世奇药。据说是神医用了十年炼制出来的，服下一枚就可解百毒，服下两枚就能令武功提高一倍。
能解百毒这一点足够让溟和我重获自由……
原本，我和溟是打算一人一颗的。只是现在……我必须去救大皇女，必须有足以救她的武功。
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
她不愿见我，于是我加了顶面纱斗笠。在她被押回京的路上，我成功的截下了囚车。
我将她揽入怀中，送她去了个安全的地方。告诉她会有人接应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怕再次被她唾弃，如果那样，我怕我会受不了。
又过了两年，她已经成为了名满天下的柳庄的庄主。她改了名字，叫做柳梦雅。
期间，我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回归了我的本职。
那一夜，影十六出现在了柳庄，而且，被大皇女发现了。她对他起了杀心。
我出手拦了下来。影十六和溟，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让影十六就这样死了。
“你走吧，别再回来。”“大哥……保重。”月色下，看了那久违的人最后一眼，看着十六的身影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
我的身后，就是主人。我移步要走。
“站住！……跟我回去。”不敢回话，不敢回头。
“你还打算躲我多久？”“主人说过让属下别再出现在眼前。”
“知道影卫违逆主人要受什么罚吗？”我一惊，心下顿起苍凉之感。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终归是逃不了她给的罚。
随她回了柳庄，她又一次在我面前遣走了人。熟悉的场景再现。她向我走近，而我，忍不住的后退。
“回来就好，你在这里休息吧。”她放过我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被她带回来的第三天，她叫我过去陪她喝酒。看她的手，是刚刚受的伤。是我又惹她生气了么？
她叫来了一个小厮给她包扎伤口。那个小厮看着我的时候似乎有着敌意。待小厮离去，我陪着她喝酒。
我酒量不行自然喝得少，再看她呢？一杯接着一杯，一壶接着一壶。
她的话也多了起来。说了许多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说了许多自己曾经后悔的事，还说了不敢跟我说对不起，怕我不肯原谅她，怕她自己没面子，自己好歹是个大皇女什么的，怎么可以跟影卫道歉。更重要的是，她说了，她喜欢我……
也许，她只有在醉酒后才会如此真实吧。
她说想亲我，想吻我，想把我抱在怀中好好疼爱。
既然如此，就让她抱着吧。
第二日一早，刚睁眼就看到了她闪避的双眼。
“对不起。”她到底是说了出来，我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说呢。
“别离开我，好不好。”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我坚定地回答了她一个字“好。”
心里没了往日的那种压抑感。
我愿陪她走遍大好河山，看遍沧海桑田……
（-小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