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衫女子的鞭子如雨点一般齐齐落下。欧阳过老鼠一般在路口两边食肆、鱼档里急窜,躲躲闪闪的,也没少挨鞭子,加上之前的摔伤,此时身上已经是惨不忍睹了,可他却越逃越有劲。
那粉衫女子起初只是胡乱挥舞鞭子,后来见欧阳过竟灵巧的躲过自己的鞭子,一气之下,竟动了武力,看准欧阳过的位置,出手连挥数鞭,这样一来,欧阳过能躲过的鞭子就不多了。而抽在身上的,则是鞭鞭能要他的命的。
“臭丫头,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偷人东西还打人!”
欧阳过躲闪之余,还抽空大骂,引得街上寰肆楼宇间的人对着二人指指点点。粉衫女子见此,脸上涨得通红,挥出一鞭大骂:“明明是你偷东西在先,还敢恶人先告状!”
“你凭什么说那玉是我偷的?”
“我让你说玉的特征,你说不出,这还不能说是你偷的?”
“臭丫头,我说了,是你蛮不讲理!”
粉衫女子眼珠一瞪,怒道:“你还骂!”
欧阳过见粉衫女子气急败坏,忍着痛,哈哈道:“我就要骂,你这个直娘贼的臭丫头!”他说这话时,已经窜到了那匹叫追风的马的身后,见粉衫女子就势一鞭挥来,当即朝追风身后一躲,那鞭子不偏不倚地抽在了追风的身上。那马本是受过训练的,先前被欧阳过击打受惊,后来竟恢复了镇定,在街市一片混乱中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可此时突然受粉衫女子一鞭,顿时受惊不小,翘首遥嘶一阵,突然撒腿朝前方的粉衫女子奔去。
粉衫女子眼见马匹发疯似得朝自己本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欧阳过见状也是一惊,看那阵势,若那粉衫女子不及时躲开,铁定没命,他虽讨厌那野蛮女,却也不想她就此丧命。心里的一点潜意识促使他急奔上去,拉住缰绳,怎奈那马儿受惊不小,此时近乎疯狂,急奔之下,岂是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能拉住的?欧阳过将缰绳环在手上,那马儿急奔的惯力,立刻勒得他手掌鲜血直流,街道上的人看见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欧阳过正愕然失措之时,忽听“嗤嗤”两声急响,半空中飞下两枚石子,正击中那马儿脖颈与前腿两处要穴,欧阳过牵住马儿,明显感觉马儿牵动手掌处的小了许多,这时便见一人欺身而下。
“吕姑娘!”
欧阳过听到叫唤声,抬头去看,只见一名男子单手缠住了那粉衫女子手中的长鞭,一手将粉衫女子揽入怀中掠下马来,顺带连勒在欧阳过手上的缰绳也给砍断了。
“慕大哥?”
粉衫女子惊魂未定地向那男子投去讶异的目光。那男子正是慕文轩,而粉衫女子则是万丰镖局吕天刀的女儿吕綾。
慕文轩道:“吕姑娘何故对跟这位小兄弟动手?”
吕綾气闷道:“因为他是一个小偷!”
欧阳过摸摸手掌上的勒痕怪腔怪调道:“你这个臭丫头,明明是你偷了本少爷的家传宝玉,还反过来说我是小偷!”
“你——”吕綾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道,“你一个穷酸乞丐,会有这么好的玉?八成是偷的!”
欧阳过也不甘示弱:“哼,你别狗眼看人低!”
吕綾怒道:“你说谁是狗?”
欧阳过哈哈大笑:“谁认为自己是狗,谁就是狗咯!”
“你——”吕綾气结,扬手一鞭挥下。欧阳过眼疾手快,跳攒到一边,还不忘义气地拿走方才用来防身的木棍。吕綾眼见一招抽空,手腕斗转,那六尺来长的鞭子在半空中连挥几下正要落下却被慕文轩隔住。
“吕姑娘!”慕文轩从吕綾手中接过那块弯月状的玉,顿觉手上一寒,胸中气血仿似瞬间凝固一般,瞬间又融化散开,这一紧一松间,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隐隐觉得这块玉的确非普通的玉。
他却不知这琉璃正是希孝常藏在城隍庙庙乡底座的弯月琉璃,然而武林之中人人垂涎的弯月琉璃却很少有人见过,连护送弯月琉璃的万丰镖局也只有吕天刀和希孝常见过,除此之外便是托镖之人和当年弯月琉璃的主人水月宫宫主江诗影及其传人了。
欧阳过在树林中引得抢镖大战暂滞,眼见各路武林高手目光凶狠的看着自己,连连赔笑,托词路过,在一众锐利的目光中颤颤脱身,路过城隍庙时腹中饥饿,见神像前搁着果子,合掌喊了几句“冒犯!”“得罪!”便不顾一切地拿起果子狼吞虎咽起来,无意中竟注意到神像似乎被移动过,“罪过罪过,吃人嘴软,既然吃了你的食,帮你复位也算报答。”他嘿嘿一笑,将神像轻移几分就瞧见了神像底座后的弯月琉璃。
欧阳过自然不知到万丰镖局护送的镖货正是他无意中捡到的玉,只是初拿到手中时,突然感觉体内似乎有一股寒气涌遍全身,虽然有些惊颤,但身体却是说不出的舒服,遂断定,这玉的确非凡品。
慕文轩道:“倘若这玉真是这位小兄弟的家传之物,对他而言自是有重要意义的,吕姑娘,在下还有要事与你相商,这玉还与这位小兄弟可有异议?”
吕綾心有不忿,但见慕文轩神色严肃,只好点头。
欧阳过从慕文轩手中抢过玉,急忙塞进怀中,一脸鄙夷地向吕綾努了努鼻子,拉起小石头便冲入了人群。
慕文轩将万丰镖局遇劫及希孝常被杀的消息告知吕綾。吕綾惊诧之余收起悲伤,与慕文轩一道前往城隍庙,却未在神像后找到弯月琉璃,任他们如何想象,也不会想到弯月琉璃竟是经由他们的手送回了欧阳过的手中。
欧阳过携着小石头匆匆返回居住的废院。小石头见欧阳过慌里慌张地将废院大门关上,这才问出憋了一路的疑惑,“那玉果真不是你娘留给你的玉牒!”
欧阳过努努嘴,“那是自然,我娘留给我的是这块玉,”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半块刻有“邍”字的玉牒,故意在小石头面前晃悠,“这块像月亮的玉,可比我的玉牒值钱多了!”
小石头接过弯月琉璃,翻弄半响,咋舌道:“这玉除了形状怪异一点外,倒真没看出这东西哪里值钱了,你可曾记得,当日你拿你的玉牒去当铺的时候,那当铺的掌柜可是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我看这块玉,连你的玉牒都不如,亏你还为了它跟那臭丫头拼命!”
欧阳过狐疑地看了看小石头,一把夺回弯月琉璃对着日光仔细瞧了瞧,泄气道:“听你一说,好像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他颓然一跌,刚倒在干草上,又蓦地坐起来,疑道:“你不觉得,这玉虽寒气逼人,但拿在手中却十分舒服吗?”
“寒气逼人?没觉得!”小石头转身朝废墟里一坐,翘起二郎腿道,“我看你是痴梦做得多了!”
欧阳过像被泼了冷水一般,瞪着小石头,随即转脸凑近小石头道,“石头兄弟哪日不消遣我,定是睡不着觉的!”
心里却是忖道:“小石头竟感受不到这玉的寒气!那城隍庙我去过不下百次却从未发觉里面有这东西,看来是有人故意藏匿了,既然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不是宝物也有几分价值了!”
正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靠在废墟里的小石头身子一挺,望向欧阳过,惊道:“不会是那丫头追来了吧?”
欧阳过白了一眼小石头,揶揄道:“带走那丫头的男人比你俊俏百倍,放心吧,他不会来这废墟里找你的!去开门——”
小石头没好气地给了欧阳过一拳,起身去开门。欧阳过嘴里叼着一根木棍,目光在废院里上下游移,低忖道:“奇怪,这废院子里今日怎么会有股清香呢?”他揉了揉鼻子,又嗅了几下,“不对,还有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