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她走,许火甚至没有犹豫,就拉住了柳慧。
柳慧并没有转回身,背对着他道:“我很失望,你不也是打算让我失望吗,难道你又反悔了?你最好不要反悔,我看不起后悔的男人。”
许火苦叹:“纵然你看不起一个后悔的男人,你也应该给知错的男人一个机会,知错的男人,品质还是可以信得过的。”
柳慧轻笑一声:“可我真的很失望,你又有什么办法不让我失望呢?”
许火脸色一正,郑重地道:“我听你的,三十天之内如果能让我找到不变成僵尸的方法,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柳慧叹口气:“人还真是奇怪,尤其是你,就像一头倔驴一样,牵着不走,打着才能让你走。”
虽是讽刺许火,她的失望消了,把身子转回来。
许火苦笑:“你讽刺得我够了,也该说说你的方法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方法。”柳慧道,“诚如你所说,北冥火朱丹很贵。让你吃一辈子北冥火朱丹,谁都供不起你。我所说的方法,就是能给你指一条明路。”
“哦,明路也是好的。”许火道,“我洗耳恭听。”
“那你就去天青派吧!”柳慧道。
许火狐疑。
“我不能救你,不代表天青派里的其他人不能救你。天青派的医术就跟天青派的武功一样驰名天下,你若求救成功,就不见得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柳慧接着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办法。”许火想通了。
死马当活马医,既然不想死,得到一条明路也是好的。
“由你带我去天青派?”许火问道。
柳慧摇一摇头:“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
许火苦笑:“你是天青派的人,我求你带我去天青派,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
柳慧点一点头:“不止过分,是很过分!上天青派的人,是不许被别人引领的,要在心诚的前提下,通过自己的努力到达。”
许火一愣:“我孤陋寡闻,当真不知天青派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听你一说,好像天青派真的是很了不起的样子。”
柳慧轻出一口气,道:“天青派的人,修成仙者比比皆是,你说天青派是否了不起呢?”
许火大惊:“能修成仙的人少之又少,天青派若有那么多修仙成功的人,那就不是了不起,是了不得!”
柳慧抿嘴一笑,对他这副吃惊的样子深感有趣。
“你又是否已经修成仙身呢?”许火问道。
“你这个人还真是个怪胎!”柳慧道,“你都快变成僵尸了,还有心思打听那么多无聊的事。我是否修成仙身,应该跟你没一点关系,你应该多担心一下你自己。”
她只是在善意地对许火进行提醒。
许火低下头去,长长地叹息一声:“生死有命!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三十天后,我应该就能在天青派见到你。”
“那就祝你好运了!”柳慧再没有什么可以帮她,挥动衣袖,往空中一拂。
只是那么一拂,一片白云就落了下来。
白云直接落在柳慧脚下,把柳慧带到天上,远远地将她带走。
许火一惊未消,又起一惊。
“终究,她还是告诉了我答案。”他暗暗地道。
这本不是他猜出来的答案。
世上让他猜不出来的事太多了。
柳慧跟他年纪相仿,她就有那么大的能耐,而他呢,他一个堂堂大男人竟比不上一个女人。
谁规定男人就一定要非比女人强不可呢?
尽管他也知道这一点,他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他心里的不好受,让他对天青派更执着了。
“天青派中的一个小小弟子都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天青派的实力可想而知。我找到天青派,要是我运气好,我也要成为一名天青派弟子。”他暗暗地下着决心。
他找回了他的妖渊刀。
妖渊刀完好无损。
看着满地的残肢,他心潮起伏。
青山有幸埋忠骨,不管是忠骨,还是奸骨,都会归于尘土。
许火恨水矶和圆昇对他的残忍,现在,这种恨意竟有些被冲淡了。
水矶和圆昇也是悲剧的,他们制造悲剧,也被悲剧惩罚。
山涧外掀起一阵风,吹动着那些残肢,发出腐朽的尸臭。
这甚至已经称不上是一块污秽的地方,因为和这个地方比起来,污秽的地方都显得很本分。
“让这一切统统去见鬼吧!”许火紧咬牙关,放了一把大火。
大火熊熊,烧尽了可以烧的东西,乌烟滚滚。
乌烟直冲天际,让天际泛滥着乌黑。
天不总是青的,也不总是蓝的,有时就是乌黑的。
黑的可怕,黑的惊悚。
“水矶圆昇,你们养了我几年,我也算对你们有那么一点报恩!”许火暗暗地想道。
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怜悯。
尽管培育僵尸,水矶和圆昇绝不想变成僵尸。
变成僵尸,是他们的无奈,更是他们的耻辱。
如今,这场耻辱被大火消散了。
大火不仅烧尽可以燃烧的东西,还烧光的一些没有燃烧到的东西。
许火不再理大火,往事不堪回首。
外面的空气当真好新鲜,他的目标已定,还剩一件事,那就是彻底和过去告别。
怀觉寺一如既往地宁静,尽管寺中的和尚道士对后山的滚滚浓烟心惊。
看到许火回来,他们就像看到能带来大新闻的人,争先恐后地向他问后山的事。
“我不知道,你们可以自己去看看的。”许火淡淡地回答。
众和尚道士怔住,对他的回答好失望。
许火并不在意。
“以后怀觉寺会变成什么样呢?”他心中思量。
“不管是什么样,都和我无关!”他收拾好东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静静地等待着夜的到来。
他是在夜里来到怀觉寺的,他也想在夜里离开。
夜里是不会有人打扰他的,也不会被人问这问那。
所有的噪音都被他阻挡在了耳外,阻挡不了,那就编个瞎话。
瞎话是好编的,尤其是对现在的他来说。
他没有告诉寺中的和尚道士们水矶圆昇已死,只是说水矶和圆昇因为有事就让他先回来了。
有的时候,已死之人的命令似乎比活人的命令还管用,至少死人不能跑回来揭穿真相。
许火就以圆昇水矶的命令要求和尚道士们安安分分地做好工,水矶和圆昇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怀觉寺的秩序没有乱,尽管这是暂时的。
晴朗的夜晚,是一个好夜晚。
许火无论如何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好夜晚。
他本以为他会轻轻松松地离开,他已经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他没有放下,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人心里的包袱并不是一时就能放下的,尽管人已经变得决绝。
顺着山道,他走下大山。
和心中的包袱比起来,他身上的包袱已经算不得沉重了。
他收拾的那个包袱很大,多少让他有那么一点窒息的感觉。
他皱皱眉头,不仅心里一动。
“回到寺里我就收拾,可我究竟都收拾些什么呢!”他心里的包袱太沉重,沉重到让他健忘。
他打开了大包袱,发现包袱里应有尽有,有草药,有书,有毛巾,有衣服,甚至还有他夏天纳凉的扇子。
怪不得他的包袱那么沉,他带了太多无用的东西。
他带着的这些东西,没有哪一样不是对怀觉寺的怀念。
许火苦笑,把那些他在怀觉寺中一直用的东西都扔掉了,包袱中留下的只有两件衣服和几锭银子。
他想有个落脚的地方,上天总是不给他落脚的地方。
他也不想要落脚的地方了,随遇而安吧!
身上的包袱轻了,他心中的包袱也轻了。
月亮没有娇羞,将她的身子完全展现出来,给大地披上一层银白。
月圆之夜,安详之夜。
世界可以有安详,不会有太多的安详。
他心里的包袱是减轻了,他的心却迷茫起来。
“我是要去天青派,可天青派在哪里呢?”他揉一揉额头,感到事情很棘手。
他真恨自己,为何不向柳慧问明天青派的方位。
“算了,没向她问,我向别人问。”他打一哀声,继续走着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