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张邈篇九

有的时候不愿意承认现实，可现实总是显得苍白无奈，当自己以为已经看懂了生活，生活往往会反过来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最后明白了一个真理––在生活面前人人都是傻瓜。
高三那年，李舒瑶的父亲知道了她和张邈谈恋爱的事，他大为震怒极力反对，他震怒的不是张邈，他反对的是自己的女儿谈恋爱这件事。
李舒瑶的家境很好，他爸爸是某局局长，李舒瑶也是走后门进的衡水中学。她还有个哥哥，不过他的哥哥是养子，所以平时刘舒瑶是娇生惯养的，用那么一句话––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李舒瑶的父亲联系了校方，他用极其慷慨的言辞从头到脚批判了张邈，最后总结了一句话“这样的学生，误人误己，开除算了。”李舒瑶知道后周末回家跟父亲吵了一架，“你整天就知道忙，平时不管我，现在倒管起我来了。张邈如果开除了，我也不念了。我告诉你，是我追的张邈，我喜欢他，要开除也该开除我。”李舒瑶咬着牙眼神中充满了恨意。李舒瑶的父亲默不作声好长时间，深吸了一口烟后说，“我这是对你好，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李舒瑶带着满脸的泪花躺在卧室哭了一下午，什么都是我还小，什么都是我不懂，我不小了，我都懂了，我只要张邈。
张邈这边也不怎么好过，他的父母也知道了学校里的事情。张邈的学习成绩在衡水中学是垫底的，当得知了张邈和李舒瑶谈恋爱的事后，便以为把所有的原因都找到了，自然也把矛头指向了李舒瑶。“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张邈爸爸对着低头站着的张邈大声说。“学习，学习不像样，还谈恋爱，闹得校长都知道了，学校还给家里打电话了，你丢不丢人。”张邈仍然站着不说话。接受了一顿训斥之后，张邈面沉似水的在卧室躺了一下午。他想不通，他只是想简单的生活，可生活偏不让他简单生活。
回到学校后，张邈和李舒瑶谋划了一个秘密：他们要逃，他们要逃的远远的，逃离学校，逃离家长，逃离别人的评价，逃离所谓的是非。
从爱情的角度来说，张邈和李舒瑶算是私奔了；从叛逆的角度来说，张邈和李舒瑶算是离家出走了。张邈东拼西凑攒了五百块钱，便带着李舒瑶踏上了私奔之路。
逃，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单纯的逃。
张邈逃了七天，七天的时间里，他花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钱。
“我有钱。”李舒瑶对张邈说，张邈坚定而又坚决的回答了李舒瑶，“不用你的钱，一分钱都不用。”
张邈对我说，逃的时候只是想逃，逃了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逃掉，剩下的是希望家里人来信让他们回去。
钱花光了，接下来的日子很不好过，而张邈的烟是戒不掉的，在他给我讲这些时，我脑中很自然的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一个忧郁的少年，在沧桑的槐树底下半蹲着，身子和树的枝干有一样的弧度，嘴角叼着烟头，眼神无助迷茫，呆呆的看着远方，看着家的方向。
这次私奔最终以双方家长暂时妥协收场。“只要你们能回来，什么事都答应你们。”
张邈和李舒瑶回来那天，张邈妈妈红着眼圈给他俩做了一顿团圆饭，并语重心长的对他俩说，“你俩的事，我不再拦着了，只要你俩好好的就行，那就比什么都强。”那天晚上，张邈哭了，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哭，但眼泪划过脸颊的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家，是逃不掉的。
之后张邈家里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住处和张邈父母在一栋楼里，张邈父母在五楼，他们在三楼，闲的时候张邈妈妈也过来帮他们做饭。张邈的父亲是搞服装生意的，张邈平时就帮着他父亲看看厂房，这样一来，张邈的生活也算安稳了下来。
不过张邈还面临着一个难题––李舒瑶的家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会来，该见得人迟早要见。
“舒瑶，去见见你的父母吧。”一天张邈从厂房回来后对李舒瑶说。
李舒瑶拨弄了一下头发，笑着对张邈说，“你终于肯去我家了。”
“早晚都得见，谁叫我拐走了人家的姑娘，我不去你家，你父母也迟早会来咱们这，总不能让岳父岳母提着东西来看我吧。”
第二天，张邈和李舒瑶大包小包的到了李舒瑶家，出来迎接他们的只有两个人，李舒瑶的妈妈还有李舒瑶的哥哥，用迎接他们这个词还真不恰当，应该改为迎接李舒瑶。李舒瑶的妈妈一看见女儿便紧紧抱住了她，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回来了就好，以后可别干傻事了，妈妈快担心死了，你瞧你都瘦了。”
“我爸呢？”李舒瑶问。
“他还在卧室坐着呢，别管他，他就那脾气。”
从张邈进门到吃午饭，李舒瑶的父亲都没有漏过面，午饭也是保姆给端进去的。而李舒瑶的妈妈一直在对自己的女儿问长问短，张邈像团空气般的存在，还不是空气里氧气而是空气中的二氧化碳，被所有人忽视。他坐在一旁，只是坐在一旁默默不语，还好有空气陪着他。
吃完晚饭后，李舒瑶的妈妈总算承认了张邈的存在，看了一眼张邈后对李泽说，“李泽，你一会给他找个好点的宾馆，老远来的也不能让人家睡沙发吧。”李舒瑶看了一眼张邈，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张邈在我屋里睡……”李舒瑶的妈妈拉了她手一下，制止了她说话。
李泽带着张邈下楼去找宾馆，从出门到下楼，李泽一句话没有说，他的表情僵硬，僵硬中带着不满和愤怒。
刚一下楼，五六个壮小伙便把张邈围了起来。“就你也配得上我妹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李泽愤愤的开口对张邈说了第一句话，他没有给张邈说话的时间便一脚将张邈踹到了地上，紧接着张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十几只脚朝他身体的多个部位猛踹。张邈没有反抗，他只是抱住脑袋，蜷缩着身体，他认为这顿打是他应得的。
“算你小子有种。”李泽说完这句话便停止了对张邈的拳打脚踢。他将一打钱甩在了张邈身上，“给你找宾馆的钱，住一晚上就走吧。明天不用再来我家了。”
张邈听完，起身将地上的钱整好，然后苦笑着将钱递到了李泽跟前，“钱我有，不用你给。明天我还会来你家，我要接瑶瑶。”
“你是不是嫌钱少，你说你想要多少，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缠着我妹妹，你要多少明天我都给你去取。”
“我只要瑶瑶。”张邈很坚定的说出了这句话，没有一丝犹豫，坚定的让人不可质疑。
第二天，张邈没有进李舒瑶家，他在楼底下给李舒瑶打了个电话叫她下来。他知道自己如果再进去，至少会有两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死盯着他。为了躲避那怪异而冰冷的眼神，他选择不进去。
路上，李舒瑶问张邈，“你脸怎么了？”
“没事，昨天晚上太黑了，摔了一跤。”
李舒瑶一听便笑了起来，“这么大人了，还摔跤，走路也不看着点。这亏了是晚上，要是在白天还不让人笑话死。”
他用手轻轻摸了一下李舒瑶的头，“我摔一下没事，我是男的。”
难题依然是难题，不过这个难题回避不了，必须得硬着头皮去解。
张邈和李舒瑶又找了个周末去李舒瑶家。还是没有见到李舒瑶的父亲，李舒瑶的妈妈说他有事出去了。李舒瑶的妈妈仍然拉着李舒瑶问长问短，“在那边吃的怎么样？几点睡？几点起？有没有按我说的睡前喝一杯热牛奶？”
这回张邈吸取了上回的经验教训，没有一直在旁边闲坐着，“阿姨，您喝水。”“阿姨，水凉了，我知道您胃不好，我去给您换热水。”张邈顶替了保姆的工作，一直给李舒瑶的母亲端茶倒水。他还会在李舒瑶母亲和李舒瑶聊天的空当里给李舒瑶的母亲讲几个关于李舒瑶的笑话，逗得李舒瑶的母亲哈哈大笑。
晚上，李舒瑶的妈妈让保姆收拾了一个房间要张邈在家里睡，张邈委婉拒绝了，仍去宾馆睡。
夜市的烧烤店，昏黄的灯光，飘遥的烟气，几张简易的桌椅，张邈和李泽对坐在一张桌子上，桌子上摆着刚考好的羊肉串，旁边摆着一箱啤酒。
“哥，瑶瑶叫你哥，我也叫你哥。我知道你们对我都有意见，我也承认自己没什么本事能耐。但有一点我能保证，我会对瑶瑶好，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张邈喝光了酒杯里的酒后继续说，“瑶瑶救了我一命，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下辈子，所以这辈子我得努力去偿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