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有它无辜的一面,在回忆里我总不愿承认一个事实——王佳琪仍然没有忘掉李默。其实这点我早就该醒悟的,她的长发飘飘便是证据。她的一头披肩长发一定是为某个人留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所以只能是李默。
她的样子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披肩长发,明眸皓齿……故事没有发生在学校,那是我和她在假期里第一次见面,诚然我俩的见面并不是情人间的约会,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不是情人。
她穿着白色羽绒服,脖间围着紫色围脖,步履轻盈的向前走着,看着她的背影我很知足。我们穿过人群,被蒙上雪层的路上留下两个人的脚印—通向城市的郊外。她还是选择了这个地点,以前和李默一起约会的地点,她是在找过往的温存吗,可是在她身旁的是我,那又怎样?追忆过往谁还会在意身旁的人是谁,有一个倾听者就够了。想到这里我有种被忽视的感觉,我还是被她安放在她的世界之外。
“我有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了。”她笑着扭头对我说,心里似乎有些激动。“恩。”我回答的很简单。“上回是李洁陪我一起来的。”
她看看前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跟我去个地方,我要取点东西。”我有些疑惑,前边只有两道光秃秃的铁轨和一片荒地,能有什么东西,“恩,好。”
我们沿着路走下去,很快就到了铁轨旁。她目光很快的锁定了一个位置,然后沿着铁轨开始迈着均匀的步伐走下去“一,二,三……十三”她嘴里轻声的记录着自己的步子,数到十三时,她换了一个方向依旧迈着均匀的步伐向前走去“一,二,三……十四”这次数到十四时她蹲下了身子,用手轻轻扫了扫地面的雪花仔细看了看地面,她摇头叹息了一声又回到了原点,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不过几番尝试之后,她并没有如愿,她没有找到她嘴里说的东西。
“算了,不找了。”她叹了口气说。“你在找什么东西,难道有什么东西还埋在地下不成。”我试探性的问了句。“也没什么,高中时的一些回忆而已。”
她招呼我去前边坐会,她带我走到了一块大方石前,她应该早就知道这块大方石的存在了。方石不大,容不下两人并肩坐着,我们拍拍上面的雪,垫上了两张纸,然后背靠背坐下。
“你喜欢这里?”我问她。
“喜欢。”我能从她说话的口气中听出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有什么理由吗?”
“这里很安静,我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不过要是只有我自己,我是不会来这里的。”
我看看周围,四周很空旷,我们在的地方可以说算是一片荒地,地上蒙着一层白蒙蒙的雪,衬托的这里更加空荡。雪地上除了我俩的脚印还有些动物的爪印,隔几百米能看到平搭的仓库,这样的场景确实很安静,可也让人感到冷清。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这地方肯定是李默首先带我来的。”
“恩,我觉得应该是他带你来的这地。”
“其实是我先带他来的这个地方。”
我俩背靠着背,我看不到她的脸,自然觉察不到她的表情,我在时刻回避着李默这个名字,而她嘴上却仍在叨念着他。此时此刻的场景想到李默很自然,触景生情是人的通病。想到李默是让她心喜呢,还是忧愁呢?我感到她的呼吸很均匀,心里应该没有什么波澜。
我平时话很多,可和她在一起却说不出多少话来。我们呆呆坐了很久,她应该是在看了很久的天空之后想到了什么,打破了沉默“魏肖,你有过那么一种感觉吗?有的时候觉得身边的人都在鄙视着自己,自己每天都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生怕从别人眼里看见对自己的鄙夷。”
“没有。”我皱了皱眉,背靠背让我体会到她的呼吸开始有些局促。这就是她当初不敢直视我的原因吗,我脑中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我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让她找到认同感,我们又缄默不语的呆了一会,这样的空白让我不自觉把手摸向口袋里的香烟。我掏出烟,点着了一支。
她听到了打火机的咔嚓声,问了一句“你抽烟。”
“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她缕缕头发说“我以前也抽过烟。”
“什么?”我发出了疑问,也在脑子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我偷着抽过我爸的烟,尼古丁确实是个好东西啊,飘摇的烟气确实能让人摆脱些东西。”
“你为什么偷着吸烟呢。”我不假思索的追问了一句,可王佳琪在听完之后,挨着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没什么。”她声音颤巍着,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她脑海中像把尖刀,她连想都不敢多想。
“给我支烟吧。”她向我要了支烟,我无法拒绝不给她,我也实在不能对她说出几句吸烟有害健康的话,我递过了烟,她点着后长长吸了口对我说“魏肖,谢谢你,好久没跟异性说过这么多话了。”
“佳琪,我总觉得你身上有好多事。”
“是吗?是不是感觉我特烦。”她笑着说。
“不是,我想知道那些事。”
“魏肖。”她顿了顿喊出了我的名字“再给我支烟。”我犹犹豫豫的又给她递了支烟,我生硬的说出了“吸多了烟不好”这几个字,在我没说完的时候她说“有些事,还是不在想的好。”她的语气很深沉,深沉的话语背后仿佛藏着遥远的故事,一定有什么事情,我肯定了我的想法,“恩,好,你绝口不提,我以后也永远不再问。”
一会,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我俩起身准备回去,来之前是两个人的脚印,回去也是两行脚印,不过雪花会将它们再次覆盖,我俩一起来过这个地方的痕迹被重新封存,冬天的雪花有时也是这么无情。
“一定有什么,她心底有个解不开的结。”晚上我躺在床上心里这样想,“她要找的是什么东西?”我怀着疑问睡去,第二天醒来,疑问还在我脑中。我匆匆吃过早饭后,我又去了昨天我和王佳琪去的地方,大地重新被披上了白白的雪花。我带着疑问来到了这个地方,也可以说是疑问指引着我到了这个地方,我试图找到答案。我模仿着王佳琪昨天的样子,沿着铁轨迈开均匀的步伐,十三步之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继续走,到了之后我抹平上面的雪层,什么都没有。我带着失望又重新继续了一遍,这回我步子迈的很小,当我蹲下身子抹平雪层之后,我发现地面上嵌着一个鹅卵石,我将石头取出来,上面刻着王佳琪和李默的名字,她找的就是这个石头吗?我觉得应该还有什么,继续向下挖了挖,果真还有东西,我的手触摸到了一块光秃秃的木板,我怀着好奇将木板取出,里边是个木质的箱子,箱子里边放着许多照片和许多叠成心形的纸。
我取出照片,一张一张的翻看。照片许多是王佳琪和李默的合影,那时王佳琪还是短发,青涩的脸上笑的很甜。不过有几张照片特殊,照片上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奶奶两手各牵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的合影,三个人,三张笑脸,应该有一个是小时候的王佳琪,不过岁月的变化让我不能确认两个小女孩哪个是王佳琪。
我将照片轻轻放回原处,又拿出里边叠成心形的纸,我小心拆开了纸,是李墨写的:佳琪,你说有些记忆忘不掉,你每每想到都要落泪,我说可以将记忆锁在这个箱子里,无论痛苦的或者快乐的,都放在这个箱子里,锁上三年五载再回过头来看,一生一世也就这么简单了。
我又拆开一张,是王佳琪写的:李默,你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我很难喜欢上一个人,不过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就很难忘掉,李默,我相信你,我们一生一世。
我继续翻看,仍是王佳琪写的“奶奶,妹妹,你们在那边还好吗?我告诉你们个消息,我谈恋爱了,我也相信爱情了,我不在孤单了,你们……”这张纸上有些许水痕,应该是泪痕,我想王佳琪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在哭泣中完成的,纸上写到“你们”便没有了后文,这应该就是她心底的结吧,让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奶奶妹妹,照片上的是她奶奶和妹妹,没有听过她还有个妹妹啊,“你们在那边还好吗?”她们去了哪里?我带着疑问继续一张一张拆开后边的纸张。
一段段话,一个个故事,戳中了我的内心,原来她和李默在那时就相约好了一生一世,那步数十三十四也正好是一生一世的寓意。他们讲故事和心里话记录在了纸上,如果有一天谁忘了对方,再回到这里重新把盒子打开……不过李默应该是没有来过,王佳琪试图去找过这些对爱的回忆可惜没找到,反而是我这个外人找到了他们当年的誓言。
看完之后我知道了王佳琪的妹妹和她奶奶去世了,而且是在一天去世的,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可而知,而且从那之后王佳琪的性格发生了大变,那应该就是她的心结。
我又重新将纸张叠好放回了箱子里,然后重新按原样用土层封好,不过我私自留了张王佳琪的照片。
我在回去的路上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地方,我想这个地方最好永远不要有人再来,让过往的两段记忆静静的安放在那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