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何事秋风悲画扇

“接近一个人是甜的，了解一个人是苦的，时间是无情的，一切都挡不住距离隔绝的无情。”王佳琪继续讲述着，我仿佛被安置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她在独自吟唱一首悲歌，至于听众是谁无妨。
那晚之后，她和李默好上了，不必过多的解释，他俩很自然的在一起了。她说他们的爱不是光明正的，他们的爱是偷偷摸摸的。不过她爱的死心塌地，她也认为李默同样如此。他们不像别的情侣一样整天腻在一起打情骂俏，他们的爱躲在人群背后。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的空间，两个人的呼吸，两个人的心跳，简单却无暇，那时的世界里她只需要他，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句玩笑……。
他们爱情的方式是陪伴和傻笑。他们的故事多发生在晚上那条熟悉的路上，李默不在是尾随王佳琪而是和她并排骑车。路上李默总会讲很多笑话给王佳琪听，无论李默讲的好不好笑，她都会傻笑一番，看着他心里就是甜的，王佳琪说那是她一生中笑的最多的时光。
李默每次在王佳琪回家前都会喊上一遍她的名字，他总要听到王佳琪回答一声“诶”才肯离去，王佳琪问李默为什么每次都要喊一遍她的名字，李默说他怕他丢了她。王佳琪的心底是甜的，那时一切都是甜的，睡觉前的笑脸是甜的，连梦都是甜的。爱是什么？爱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滚滚，夏雨冬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体会不到那种爱的悲壮，她只是平凡人，她说她体会不到爱的意义，但她尝到了爱的味道，爱是甜的，融化人心的甜，不掺杂任何别的滋味。
他们的爱是偷偷摸摸的，王佳琪再次强调了一遍。寒假里王佳琪总是借着出去找同学学习的理由去和李默约会，他们的约会地点也总是躲在人群和喧闹后面。冰冷的铁轨旁，空荡的雪地上，时常会留下两行脚印；结成冰的护城河堤岸上，经常有两个相互缠绵的身影；公园假山上的亭子里，总会有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呢喃。
浪漫吗？不浪漫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爱情的表达方式吧，情人相约去爱琴海度假不见得就是浪漫的，两个人相互挽手走在长满荒草的小路上不见得就是不浪漫的。那年她十八岁，十八岁的天空是那么美，美的让她无法自拔，美的让她无暇去想以后。
王佳琪和李默最后一次约会是在高三毕业的假期里，那天李默和王佳琪都收到了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们在学校拿完录取通知书后，去了护城河的堤岸。李默洋溢在马上就要上大学的喜悦里，王佳琪则因为没有和李默在一所大学一个城市而略带些忧愁，男生和女生的差别显现了出来，男生的无所谓换句话是粗心，女生的细腻换句话是多愁，两个人两份情感在那个时空里显得那么逼真。
河畔上的柳树枝随风摇摆，叶子绿的发艳。
“佳琪，我们上大学了。”李默又看了一眼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兴奋的对王佳琪说，他丝毫没有觉察出王佳琪脸上的忧愁。“恩。”王佳琪看着李默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认为她的忧愁是多余的。
李默用力将手中的石子甩向河里，石子在水面打了两个漂，水面泛起涟漪。这样似乎仍然不能充分的发泄出他心底的喜悦，李默双手捧合放在嘴边，大声呐喊“我们上大学了。”王佳琪看着他欢喜的样子，也学着他大声喊了起来，两个人的声音缠绵环绕，王佳琪的心底也欢喜起来，如同河水泛起的涟漪。
“佳琪，这是你，这是我，我们永远在一起。”李默拿柳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小人。王佳琪相信了，信的那么真，信的那么死，如同孩童时对童话般的笃信，青春年华里她相信爱情。
分手很简单，无非就一句话的事。
刚上大学，李默和王佳琪之间会不停的发短信，不时也会打电话。李默会把他在那边的事情告诉王佳琪，王佳琪也会把最近发生的开心的事告诉李默，时间和距离没有隔绝王佳琪对李默的想念，相反是她对他的爱越来越浓。王佳琪从来没有怀疑过李默会变心，她连想都没想过，她的思维里没有那两个字。她从不会对李默说：在那边别找别的女生，也别偷看任何美女，忍不住的时候就拿出我的照片来看看。她只会对李默说：天冷了就多穿点衣服，早上记得早点起床，三餐要按时吃。
一天李默给王佳琪打电话说“佳琪，我觉得你留长发肯定特别好看，我看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是微卷披肩长发。”王佳琪依旧笑着说“好”，可她不知道李默在他们大学那边已经迷上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
到底是什么变了？时间变了，环境变了，心也变了。
她欢喜着为李默留起了长发，可是没等到她长发披肩，她接到了李默的一个电话，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王佳琪像往常一样笑着对李默讲述着自己最近在大学里发生的乐事，可还没等她讲完，电话那头传来了李默的冷淡的声音“佳琪，咱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王佳琪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你不会撒娇，不懂调情，咱们分手了。”之后电话里传来了滴滴的声音，李默挂掉了电话。那一刻她的心空了，她脑中嗡嗡的声音来回作响，原来一切都是她傻傻的痴念。爱过吗？或许吧。是真爱吗？那时应该是吧。
有时，就是这样吧，懵懵懂懂的年纪，不能说什么都不懂，但却能天真的幻想一切，而且是死心塌地的相信，不过生活会将幻想刨开，一刀一刀的毫不留情的将它肢解拆散，指尖流血不疼，心底流泪才最疼最无奈。
“魏肖能和你说这些话我已经很开心了。”王佳琪讲完了她和李默的故事，而我也渐渐明白了她的感受，我所要的是幻想，她的幻想早就破灭了，过去的是时间，过不去的往事。正因为她十八岁时的那份爱太浓了，所以那份诀别的失望也太大了，爱能持续多久，失望亦能持续多久，失望的伤口没有愈合，任何人也走不进她的心底。想到这里我开始有些心疼她，我怕，我怕这是我俩最后一次聊天。
“佳琪，不管怎样，咱俩都是朋友。”我口不应心的说出了朋友这个词。朋友这个词在这时显得那么无辜，无辜的如同地上雪化后留下的水迹早该挥发干却仍然眷恋着大地。
“魏肖。”她生硬的说出了我的名字后，脸上的表情纠结在一起，她眼眶里流出了眼泪，低头捂着脸抽噎起来。她哭的那一刻，我对她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我明白了自己的自大和无知，也明白了自己的卑微和鄙陋，我不要虚无缥缈的幻想，我要真真切切的爱情。
我呆呆的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抽噎着发抖的身躯，我想抱住她。“佳琪。”我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所有的心情和言语化成了这两的字。她听到了我的声音，渐渐止住了哭泣，擦干眼泪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抱住了我，并不是情人之间的深情相拥，而是死死的抱住，我听到了她在我耳边冷冷的说出了几个字“你们男生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我慌张的推开了她“佳琪，我……我只是想看见你，哪怕一眼。”
“你拿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凭什么说这就是爱情，我和你不熟，我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你只不过是那天对我鬼迷心窍了，咱俩之间至多算是老乡连朋友都算不上。”她颤巍着说出了这几句话，每一句话都在我的耳边生生作响，刺痛我的心窝。
我的眼泪涌出了眼眶“我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向你坦诚，它要有一点非分，我就……”
她用手堵住了我的嘴，她情绪自然了下来，轻声对我说“魏肖，什么都不要说了。以后咱俩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天色越来越暗了，这让我俩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我俩又开始并肩向前走去，向她们宿舍楼走去。她步履轻盈的向前走着，我尾随着她的影子，之前那种陌生的感觉消失了，她就是一个血肉饱满的人，她有喜怒哀乐，她不在存在我的幻想中，她就在我身边，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和心跳。
“你肩上是什么？”我装作惊恐对她说。
“啊，什么？”她诧异的扭头看。
“骗你的。”我摆了个鬼脸，“佳琪，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生活的一面是哭，另一面是笑，哭过了，哭够了，就大声笑。”
“你。”她咬咬牙，然后扭头不看我，转身的刹那，我看见她笑了，那笑在她脸上荡漾开来，牵扯出了她鼻子到嘴角的皱纹—以及她眼睛周围的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