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黑洞洞的楼道内,每走三米就会出现一方漆着绿漆的劣质门。之所以说它劣质,倒不是我能看出木板的材质,而是漆被胡乱的涂在门上,有的地方颜色深,有的地方颜色浅,边边角角还有突出来凝固成水滴状的漆胶。如此不讲究的工艺自然让我无法把它和质地优质联想在一起。不过我想这样也好,至少给人真相大白的感觉,不像有些东西包装加工的精美而里边则是“偷工减料”甚至“换汤换药”。我们绝大数人是通过双眼认知世界的,把我们的双眼蒙蔽了,也就在一定意义上让我们丧失了选择权。
我走的很急,鞋子和地板相碰发出的声音在楼道狭小的空间里产生物理学上定义的回声,经过墙面的反射之后被我的耳朵全部吸收。这些声音仿佛在告诉我一个道理:“我制造的,无论好坏,都最终指向我,由我承担。”我开始讨厌那些声音,我的步伐凌乱了,那些声音则更加噪响。
我走出宿舍楼后长长出了口气,我想起我急促的步伐是要见王佳琪。诱惑大于生活,幻想大于安稳,至少我没把持住幻想对我的诱惑,我大步跨离安慰的生活。
我们约好了在学校广场见面。冬天的夜和冬天的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白的耀眼,一个黑的刺目。这也应该是我单纯意义上的认知,因为我没办法把四季的夜拉倒同一个时间点上比较它们黑的程度,也可能是因为冬天的夜有和它对应的参照物让我如此认为。
王佳琪站在一个路灯旁等着我,她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显出暖色。她一头微卷的秀发很自然的垂落,让我在远处无法看清她的脸。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女生的长发飘飘的,也许是在高中的时候看惯了短发的女生,也许是在潜水湖畔看垂杨柳的时候。总的来说短发女生让我感到她们精明强干,而长发飘飘的女生让我浮想联翩,在浮想联翩之后会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总之在我自以为是的世界里,有一头长发的女生不一定是美女,但美女一定是长发飘飘的。
我走向她,走向暖色的灯光。当我也被路灯的暖色调包围时,她扭头看了我一眼。在扭头的刹那,她清秀而又略微红润的脸庞全部呈现在我的眼里。她眉头是皱着的,似乎冬天的寒冷还没有驱散掉秋的萧瑟,她的眼光是闪烁的,透过那层薄薄的树脂镜片我觉察到她瞳孔深处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相互对视一眼后,我俩很默契的并肩向前走去。
“对不起。”我打破了沉默。
“哦。”她口张的很小,她呼出的气和冬天的冷空气想凝结成的哈气才让我意识到她在说话。“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元旦那天的事我做的有点绝,我其实只是想让你不要在在意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和她静静走着,影子的形状随着我们位置的移动,大小长短在不断变化,好在我的情绪没有像影子一样变来变去。
偶尔也会有几个匆匆的身影在我身旁擦肩而过,他们对我来说是陌生人,似乎和陌生人我永远是擦肩而过。我记不清他们的脸和他们脸上的喜怒哀乐,他们对我来说只是个身躯,我们永远只能已擦肩而过的方式宣告我们是陌生人。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我们之间的世界差多少我不可而知。想到这里我瞅了瞅王佳琪,和我并肩而走的这个姑娘,我俩同样算是陌生人,不过那陌生的感觉又不太空白因为我们并肩走着,可我俩却是陌生人,我的世界和她的世界如同东土大唐和西天雷音,一个被我被我安放在世俗中,一个被我高捧在缥缈里,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步履缓慢的向前走着,我知道她会向我说些什么,她至少会说一点她眼神里逃避的东西。
“魏肖,你真的喜欢错人了。”我终于等到了她开口。
“为什么?”我看着她的眼,可当和她眼光相交的一刻,她慌张的把眼光移到了别处,正如我不敢直视许佳的眼一样,她不敢直视我的眼。
“我——”王佳琪顿了顿继续说“我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对象,不过刚上大学就分了。”
“异地?”我试探性的问了问。
“恩”她点点头,“刚上大学不到两个月,他就……”异地恋似乎永远也逃不过空间隔绝而感情分裂的命运。
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愤恨,那愤恨的眼光如同滚烫的火山岩浆似乎要吞灭对整个世界的不满。我知道那愤恨的眼光不是指向我,而是指向男生这个群体。
“什么海誓山盟,一生一世,都他妈是骗人的。”她冷冷的用牙咬出了这几个字。
我诧异的看着她,当她注意到我诧异的神情时,她愤恨的眼光转瞬间消失,转变为一种无奈,对一切的无奈。“所以,魏肖我怕了。”
“我可以等,等到你不怕。”我很少对男生说等,经常对女生说等。以前对女生说等是在欺骗,唯独这次是发自内心。
“魏肖,你不知道……”王佳琪带着无奈的语气,给我讲述了她和李默的故事,那时我明白了她内心深处的无奈。
她自嘲说那时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普普通通的成绩,普普通通的长相,随时都可以被时间和人群的洪流给淹没。直到李默的出现,让她感觉有了存在感。高三上半年的时候,在一个课间一个她不认识的叫李默的男生递给了她一封情书,情书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从各处找来的抒情的情话拼凑连接在一起,主题当然就一个“我喜欢你”。王佳琪看完把情书揉成一个团扔进了垃圾桶,李默自然不会死心。接下来的好长时间里,他每天上完晚自习都会骑车尾随王佳琪。
“你跟着我干嘛。”路上王佳琪停下车扭头对李默说,李默笑笑说“佳琪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你有病吧。”王佳琪没有逗留,冷冷的说完头也不回继续骑车向家的方向赶去。而李默并没有因为那几句话而沮丧,不改初衷的继续跟着她,每次都是看到她到家进门才离开。
直到有一天,那天王佳琪他们数学老师多讲了几道题所以放学晚了,等王佳琪出来时李默早就在她的车子旁等她了,王佳琪和往常一样态度很冷的白了他一眼,而李默依旧脸上带着笑默默看着她推车,然后在她后边不远不近的尾随她。
路上,王佳琪骑车的速度很快,因为已经很晚了,路上行人也很少。她想早点回家,所以没有走平时走的大路,她选择了一条小路,当她拐进一个胡同时,几个醉酒大汉拦住了她的车子。“你们干什么。”王佳琪颤巍着发出了声音。
“呃”一阵酒气扑面而来,“你说我们干什么。”说完几个醉酒大汉上前要对王佳琪动手动脚。
李默看到了这一幕,立马骑车赶来,他跳下车子然后将车子甩向醉酒大汉们,“操你们祖宗,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冲小爷我来。”他似乎是惹怒了那几个醉酒大汉,那几个醉酒大汉摇摇晃晃的朝他走去。
“佳琪,你快跑。”李默朝着王佳琪吼了一声。王佳琪当时被吓住了,丝毫没有动弹。李默和那几个醉酒大汉厮打在了一起,他边拳打脚踢边继续向王佳琪声嘶力竭的喊“佳琪,快跑。”那声声嘶力竭的吼声将王佳琪的意识拉回现实,她立马转身向外跑,她跑到二十米外的地方又停下来,她开始担心李默转身向那个地方望去。
李默已经被那几个醉酒大汉压在身下,醉酒大汉的拳头不停的挥向李默瘦弱的身躯,她开始心疼,仿佛那拳头是砸在她身上一样,她带着哭声尖叫了一声,尖叫声回响在空荡的夜幕中。
“佳琪,报警。”李默听到了她的尖叫,朝她喊了一声。醉酒大汉听到报警这两个字似乎有些惶恐,骂了一句小兔崽子,然后又愤恨的向李默踹了几脚后,勾肩搭背的走了。
李默站起身来冲那几个身影骂了几句“你们给我等着,有本事明天你们还在这等着小爷。”
“你没事吧。”王佳琪走了过来轻声对李默说,此时她已是满脸泪痕。
“没事,这都是小事。”他脸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已经流出了血。李默拍拍身上的土,笑着对王佳琪说“他们就是人多,要是两三个人,我早……”还没等李默说完,王佳琪抱住了他,头靠在他的肩上抽泣,他轻轻拍了拍王佳琪的后背说“佳琪,你别哭,我受不了你哭。”王佳琪还是死死的抱着他,那一刻她相信爱情了。她在李默耳边说“李默,做我男朋友吧。”李默紧紧的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