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两处归家两处愁

楔子：
我们欢欣于蝴蝶的惊艳之美，却鲜有注意它为美丽所遭受的蜕变之痛。
有些事情，要等到你渐渐清醒了，才明白它是个错误；有些东西，要等到你真正放下了，才知道它的沉重。
若是可以选择，若是可以取舍，我宁愿自己从一张素纸上走过，不曾留下回忆，不曾牵起风雨，一直是安静的姿态，时光里素净安然。
正文：
周洛莘朝着爹娘微微的点头，自己的妹妹他最清楚，也知道此时夭夭心里的天人交战。后面的事情哪怕再残酷，他还是打算一下说个明白，使夭夭心里的天平彻底的倾斜.他相信，这边有爹娘，有自己，夭夭一向是最重感情的孩子，当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之后，一定不会决绝的离他们而去.他已经不能承受妹妹再一次的消失，尤其是回到寞阡那边，对于寞阡，自己还是感激地，毕竟这十年来有他的照顾，使得妹妹没有受什么苦，但是他绝不想再让夭夭和王爷那边的人继续有什么牵扯，即使再不舍，他也要想办法，让妹妹和那边彻底断绝关系.即使有些残忍，但是周洛莘相信，夭夭再次拥有爹娘和自己的疼爱以后，一定会慢慢的把过去的回忆冲淡.皇上和王爷，周家和晏家，两边目前还是一片表面上的平静，但迟早有一天，双方一定会你死我活的彻底来个对决，他不想让夭夭处于那样两难的局面，不如趁着夭夭现在还小，或许还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感情，由自己来帮她做一个取舍，一个决断。
哥哥的眼神叫夭夭有些不安，逃也似的把头转向了一边，他在躲避哥哥的目光，她无法面对哥哥和家人此时眼光中殷切的期盼。回家？这个曾经在睡梦中无数次的希冀，此刻就摆在了眼前，只要自己点头，只要自己做出一点反应，就可以重新回到这个自己已经缺失了十年的家。可是寞阡......自己如果以后还想见到他应该会很难了吧，寞阡，他答应了自己，从皇宫回来，就带自己出去玩的，自己还和他打钩的，难道这一次失信的会是自己？
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去伤害寞阡，去伤害这么多年一直真心关怀自己，疼爱自己的人，可是......身边如此这么真切存在的人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夭夭的眼神已经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另外一边。
“爹……”心中悄悄的呼唤，夭夭慢慢的转过身，看着爹爹头上的白发，当年的重伤和折磨已经彻底搞跨了他的身体。威严的父亲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当时的威仪，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静静的站在一边，父亲一辈子从没有向任何人屈服过，也从来没有流露出这么一副脆弱的样子。爹爹的眼睛一瞬都没有从夭夭的身上离开，好象稍微一闪神，自己的女儿就会消失。
“娘…….”视线缓缓的移到一边，此时娘的手被爹紧紧的握住，仿佛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这么冲了上去。夭夭记忆里的母亲还是那么的年轻美丽，而眼前的母亲却是那么的憔悴，原本莹润的皮肤上已经没有了光泽，眼角浅浅的皱纹，仿佛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舒展过。
此时此刻，爹娘都望着自己，眼神里是无尽的怜爱。自己从小最爱黏着的哥哥此时也就在自己的身边，温暖的大手传递着浓浓的暖意，这正是自己小的时候曾经拥有却不小心遗失的幸福。夭夭曾经也想过，如果让她重新拥有这一切，自己会有多么的高兴，可是这一刻真正的到来，怎么却会让自己如此的心痛。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构筑了另外一个家，自己已经习惯了另外一种温暖，不同于亲情，却足够有安全感。那个家就在寞阡的宅院，夭夭已经把那里当作了家，不仅仅是远远超过自己在家时的时光，更是因为那里有很多人和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对，夭夭同样赋予了那里很深的感情，如果两个家只能选一个，那么......夭夭彻底凌乱了。
久久得不到任何回应，辰千珺已经有些着急，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次道歉，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刚要踏出的脚步在周洛莘示意的样之下，又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唉，后面的事情，自己也只是耳闻，或许由自己的好友来说，夭夭更能听的进去。
温暖的大手突然发力，直接就把夭夭搂到了自己的怀里，小的时候，周洛莘最喜欢的就是抱着妹妹，背着妹妹玩，那么的小，那么的软，那么的依赖自己，身上有暖暖的糖果和糕点的甜香。
现在夭夭已经是个小姑娘了，这么亲昵的举动，好像已经不是很合适，可是周洛莘已经顾不了那么多。那一夜之后，他就已经找不到夭夭了，找不到那个发誓要穷尽自己一生要努力守护的孩子，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夕之间生生给剜去了一大块，此时把夭夭揽到怀里，心里的空洞仿佛一下子就充实了。
贪恋着这原本熟悉的温暖，感觉到自己哥哥怀里心脏的跳动，夭夭已经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原本只是无声的眼泪，渐渐的发展成了犹如小小孩童的声嘶力竭的大哭，夭夭再也不想努力装着坚强。周洛莘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夭夭的背部，就像小的时候，夭夭每次大哭，周洛莘每次做的一样。
“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我以为你们全都走了，我以为自己是一个小累赘被你们舍弃了.....”夭夭小小的脸蛋此刻全都闷在哥哥的怀里，抽抽噎噎的话语还带着一点点闷闷的鼻音，但语调之中更多的却是带着小女孩的撒娇，就是这孩子似的话语却叫在场的所有人，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紧。
周洛莘无奈的摇头，真的不知该拿这个傻孩子怎么办，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小脑袋瓜，眼光中是无尽的怜惜。他知道这么多年，自己都没能在夭夭的身边，夭夭一定会怨自己，怨他这个当哥哥的，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能把她找回来。所以刚才夭夭乍一看到自己，不愿意认自己，甚至说出了很多伤害自己的话，周洛莘都以为，一切都是因为当时没能把夭夭带走，导致夭夭一个人在外这么多年，所以夭夭心里有无尽的委屈，有太多的感情需要宣泄，所以周洛莘没有话说，不管当时是什么原因，自己确实是没能救出自己的妹妹，没能亲自保护好她，没有在她的成长路上一直陪伴，所以夭夭如果愿意，不管她怎么惩罚自己，他都心甘情愿的承受。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傻孩子竟然会傻到以为所有的家人都不要她了，都把她抛弃了，一想到这里，周洛莘的心里泛起的更多的是无尽的心疼。
十年，整整十年，多少次梦回，记忆里的夭夭还是个奶娃娃，还会嗲声嗲气的扑到自己怀里，一口一个“哥哥，哥哥……”，那软软糯糯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会叫周洛莘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可能会不要她呢？即使在爹娘的心中，夭夭不是第一位的，可是在自己的心里，没有任何人的地位是可以取代她的啊？偏偏这个小傻瓜却一点都不知道。
后面发生的残忍故事周洛莘此时已经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他不忍心叫妹妹再次伤心，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家人都已经撑了过来。那么血腥的事情，他不打算在夭夭已经如此情绪激动的情形下继续说出来，毕竟说出之前事情的最主要目的是想劝妹妹回家，而不是想叫夭夭的心里有仇恨。
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周洛莘此时只想就这么静静看着夭夭，就这么静静守护在她的身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哥哥的肩膀和怀抱永远都会属于你。
看着静静相拥的兄妹，周远绰的手放开了，将头转到了一边，悄悄的拭着眼泪，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终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看到女儿哭了，蔺玉栾更是心疼的无以复加，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用两只大手紧紧的捧着女儿的小手。夭夭小的时候，蔺玉栾就是这样手牵手的亲自教导她琴棋书画，却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所以夭夭学的都不是很好。因为在蔺玉栾的观念里，女儿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很是有限，也就那么十几年，一旦错过就无法弥补，可越是怕失去，偏偏造化弄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在女儿的成长岁月里足足消失了十年，几乎就是母亲和女儿所能相处的所有时光。
哥哥的手，母亲的手，暖暖的热度缓缓的传递，一种完全不同的安全感，源于骨血。母子三人紧紧相拥，夭夭贪恋着这样的温度，可是心里却又着另外的牵挂，真的要回家吗？可寞阡那边怎么办？
周远绰小心翼翼的走近，轻轻的开口，手不由自主的轻颤，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孩子，跟爹回家好不好，我和你娘，和你的哥哥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请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就算是爹恳求你…….”母子三人同时看向周远绰，那个一向高傲的男人，固执的男人，坚硬如顽石的男人，从不低头的男人，就连蔺玉栾也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有过这样的样子。他几乎就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面子和尊严，如此的话语，这应该是周远绰第一次如此卑微的请求……这叫夭夭根本不知要如何拒绝........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另外一边，皇宫之中，本以为是普通的宫廷盛宴，结果闹闹腾腾半天都不结束，持续到最后，就连对身外之事最不敏感的寞阡都已经嗅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环顾四周，发现多年以来一直陪伴在辰千珉身边，从来不离左右的辰千珺此时竟然不见了踪影，晏家父子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今晚的事情确实有一些蹊跷，只是不知辰家兄弟此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小心为妙，晏家父子全都暗自提高了警惕。
平常辰千珉总是沉迷于声色，但总不会过度，因为身边总会有辰千珺的打点，顾虑好所有人的想法，使得辰千珉做事虽然有些出格但绝不会太过分，自然也不会存在今晚这种情况，直到现在，还把所有大臣都滞留在宫中，还通宵达旦喝到深夜。
龙座之上，辰千珉的兴致今晚好象特别的高，歌舞继续，各种美酒犹如流水一般不断的被摆到众大臣的面前，身为臣子自然不好扫皇上的兴。很多女眷都已经早早的露出了疲态，只是在努力的强撑着。
大臣们心里的猜测虽然有千千万，但谁也不知道当今天子把大家今天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越是不寻常的处境越是要泰然自若，不动声色，能够在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自然是需要一定的演技。
夜已过去大半，第二日的凌晨已经来临，大臣们脸上的表情还是如初来时的兴趣盎然，很多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但也有一些大臣虽然明明神智清明，但也跟着其他人流露出各种醉态，反正很多行为都可以打着酒醉的名义，如果能博得皇上一乐，助了皇上的兴致，他们也已经顾忌不了此时还有家眷在场。
喧嚣声整夜未停，肆无忌惮的大笑，杯碟碰盏，叮当作响。辰千珉拥着两名刚才跳胡舞的女子，大胆的穿者，即使开放如京城，在辅一出场的时候，还是叫很多人咋舌，除了晏家父子，除了少数极稳重之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习惯了清净的寞阡已经皱起了眉头，眼睛微闭，旁边的陌远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桌子，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虽说晏王爷心里早已厌烦至极，但还是保持着笑容，不时的说一两句寒暄之词，其实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辰家和晏家已经保持表面的平静多年，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使辰家兄弟发难，所以晏王爷虽然心里疑虑很重，但也不至于十分担心。
假装喝酒，巡视的眼光已经悄悄看过四周，好象一切仍是一片君臣同乐的场景，但是寞阡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丝不安，或许是自从颜姨把那幅画带回家之后，自己的心就一直没有真正安过。
这几天自己的身边，王府的胖边，哪怕是自己那么僻静的宅院，都多了很多神色闪烁的陌生人，这些事情绝对不是凑巧。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寞阡顿时如遭雷击......急匆匆的看向一个角落，果然，那里空空如也，本应该是周远绰及其家人所坐的位置上已经悄无声息的换了其他的人落座，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本就是那么不起眼的角落，那么低调的人物。看来一切都是早有安排，今晚这场所谓聚会的真正目的好像正是寞阡心里那个最不安的想法。
十年的平静被一副画打破，虽然自己和夭夭已经很努力的想把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但是有些事情一旦闯入了现在的生活，很多东西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自己是有私心的，这点寞阡从不会否认，但是寞阡自认，与其让夭夭跟着她那些不负责任的亲人，与其被伤害第二次，还不如就在自己的保护下保持永远的纯真笑容。
或许在最初，自己对当年的事情确实不知情，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调查，各种片段，线索连接起来，整个事情也会知道个大概。但是寞阡的思想已经在最初见到夭夭时，已经先入为主的给周家的人扣上了一顶遗弃夭夭的帽子，所以即使后来自己知道了夭夭家人的下落，寞阡也并不打算告诉夭夭这一切。
至于那天的具体情形，自然只有当事人知道，寞阡也没有兴趣得知，因为在他的思维里，不关怎样的原因，他们确实没有把夭夭保护好，照顾好，哪怕以后再努力的寻找也无法弥补。
这就像自己一样，从小失去的父爱，一旦希望崩塌之后再次获得，也已经不是自己当初想要的，所以后来不管晏王爷在如何的弥补，寞阡都不屑一顾。寞阡相信，只要有自己在，夭夭不会再需要那些不负责任的人，十年的相处，也已经会淡化夭夭对他们的感情，但是当看到夭夭面对那副画失魂落魄的样子，寞阡的信心动摇了，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毕竟夭夭不是自己，她从小拥有的就是完整的家，所以一旦失去会很痛苦，她比自己需要的更多，她并不能和自己一样，做到身边有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