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殊途同归莫测路

楔子：人之一世，人来人去，阳光风雨，生命如市，来去如风，难留痕迹。
谁能知晓，此时遇见，缘来缘聚；谁予明媚，谁予暗淡，谁予记忆。
感恩世间所有缘，抵上世间万千暖；眼光交汇那一瞬，唯美生命的记忆。
感恩每一次相遇，是时光赠予的纯美；装点人生的色彩，烙印上你我的轨迹。
正文：夭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旁边的一双小手握的更紧，她知道，她们两个的命运没准就会在这一刻被决定。互相望了下，夭夭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怯意。虽然两个小女孩差不多的年纪，但没来由的夭夭就是觉得，另一个女孩是更需要保护的那一个，莫名的心里就生出一股侠义。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对未来的未知并不是很可怕，因为无知所以无惧。小孩子最恐惧的就是叫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独自面对。如果可以，多希望自己的身边有一个人，会陪着自己。什么事情两个人一起面对，心里莫名的就会安心好多。夭夭以为一路的折腾，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现在的这个时刻，却又开始脆弱，原来害怕孤独的感觉是如此深入心底。
在这个看台上，两个小女孩的命运有了交集。在刚才的那个时刻，在另一个小女孩即将被拉下台的那一刹那，两个小女孩很可能会被分开，从此走上完全不同的轨道。然而现在，两个妇人的对峙，使一切成了未知。
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互相打量着，大人的心里更多的是计量，小孩子的心里更多是惶恐，每一秒似乎都变得那么漫长。原本离看台就比较近的一辆马车此时直接停在了看台前面，这辆马车很朴素的样子，用的全是黑色的布料，没有任何装饰，却很大。前面驾马的是一个少年，朴素的布衣，消瘦干练。这时从车里甩出了一个不小的锦袋，站在夭夭身边的妇人一手接过，直接走到台边把锦袋扔到了人牙子手里。带头的人牙子大叔打开锦袋，笑的露了牙龈，当时夭夭只是在想，这锦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不知可以买多少份给琴姨治病的药剂。原本还在拉扯夭夭身边另一个女孩的妇人有点目瞪口呆，其实现在两个小孩子根本值不了多少银子。打发过了人牙子，原本站在夭夭身边的妇人眼都没眨的拔下了头上一根金簪直接扔在另一个妇人怀里，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两个小孩一手一个的从台上带了下来。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下了台，夭夭旁边的女孩还有些愣怔怔的没有反应过来。而我夭夭已经开始活动起了手脚。夭夭想的很开，不管怎么说，都是被买的命运，不管被谁买走，反正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自己一个人，这已经不是最坏的结果，即使最坏，也无从选择，那就先这么着吧。由于为了节省空间，小孩子们都被逼着长期保持着或蹲着或坐着的姿势，感觉身体都有点僵了，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旁边的小女孩终于反应了过来，咧着嘴开始笑笑的看夭夭一会儿抖抖手，一会儿跺跺脚，一会儿晃晃腰。
那位妇人自顾自的钻了进去，不一会儿车里传出了几声敲击，前面驾车的小伙计立刻钻到车里。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大大的披风，给了夭夭她们一人一个，然后不发一言的又坐回到了马车前面。车帘被掀开了，夭夭看到此时一条大毛毡毯也被铺在了车里的中间空处，毛绒绒的看起来就很干净温暖。此时两个小女孩正被冻得瑟瑟发抖，于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莫名的身上有了一丝暖意。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夭夭小舒了一口气，因为之前的活动，手脚有点放开了，另一个女孩的脸蛋也不是那么苍白了，对面的妇人坐在马车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个小女孩，而马车里的另外一个人，却始终坐在马车深处的阴影里。墨色的衣服，黑色的大大披风，隐住了身形，不知道年岁。其实从马车扔出锦袋的那一刻，夭夭就很好奇出手如此阔绰却一直不露面的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自从她们上去，他就一直坐在那边，不发一言，看不到面容，看不到表情，要不是一直有一股淡淡的冷香萦绕，不然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实。夭夭很知趣的收回了视线，没有吭声，蜷缩在车中间那块小毡毯上，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面，莫然的生出了一小股安全感。
马车开始行进了，马蹄走在青石板的路面，有清脆的响音，“哒哒哒哒……”，安静了一会儿，夭夭有点坐不住了，小小的身体开始往一边的窗口那边移，一点一点的蹭，一点的一点的磨，终于可以从马车偶尔被风吹起的锦帘缝隙里看到了外面的景致。这里就是自己出生的京城啊，不同于从小生长的家，那里风景清雅，一切的颜色都是浅浅淡淡，有着超脱喧嚣的宁静柔和。然后京城的颜色是浓墨重彩的，每一点每一处都不遗余力的打上了最为浓重的京城符号，极其奢靡。匆匆赶路的行人，迎风招展的旌旗。茶铺里坐着各色人等，还有很多骑着马的人儿如一阵风似的呼啸而去。不知走了多久，另一个小女孩也趴到了夭夭的旁边，夭夭向旁边挪了挪，两个小小的脑袋凑着这点小小的缝隙，开始了对京城生活的各种希冀。人声鼎沸，街边的各种店铺院落，鳞次栉比。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各种美食传出的香味，夭夭觉得自己的眼睛严重的不够用，饥饿感开始苏醒，一波一波的开始涌了上来。“咕咕”肚子响了，“咕咕咕”旁边的有一个小肚子好像响的比自己还要厉害，夭夭和她彼此看了一眼，咧着嘴都笑了。
“哈哈哈哈……看这俩娃儿饿的，陌远，马车驾的快点……”美妇人收回了探究的目光，终于出了声，其实她重重艳妆遮盖下的声音还是显得比较年轻，但是因为她的妆化的实在太浓，反而让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外面的人没有回应，但明显感觉马车的速度变快了许多。不多时，马车停了，刚刚停稳，夭夭就掀开车帘自己蹦了下去，结果腿脚坐的时间长了有点麻，一跳下去直接坐到了地上。回头看看，那位妇人的手伸着，看样子是被自己跳车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扶一把，结果紧接着看到的就是自己直接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闷闷的一声，夭夭觉得自己的屁股肯定肿了，夭夭不敢叫，怕被骂，五官全纠结在了一起。“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夭夭讪讪的回了头，心里开始有了小小的抗议，真是的，有啥好笑的嘛。这时候夭夭的手又被握住了，就在夭夭愣神的时候，另一个小女孩也顺着马车溜了下来，拉着夭夭的手想要把她拽起来，夭夭歪歪嘴，想挤出一个笑容，不过夭夭知道这个笑容一定笑的很难看。这时候夭夭感到一股气流在把自己往上托起，顺着这股劲儿夭夭就站了起来。抬头去望，只看见陌远乌黑的发尾在面前一甩而过，夭夭猜想，刚才一定是陌远在帮自己。
细细打量眼前的院落，夭夭感到有点诧异。看这位夫人的打扮，莺莺燕燕，花红柳绿，本想着要去的估计也会是个披红戴绿的地方，结果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清幽雅致的所在。不同与自己家虽然简单但是仍然十分精心的装饰，这儿的色彩很为单一。青瓦白墙，在外面看不出里面有几重，简单的两色用的极为大气，占地也不少地方，而且与经过其他地方看到的院落挨着院落，店铺挨着店铺的样子不同，这个院落的周围基本上是空着的，隔了挺远，才有其他的宅院。院里应该种了不少的青竹，很多都已经挺拔的从院墙处冒了出来，青瓦白墙透着一点碧绿，使端正肃静的院落多了一丝灵气。
华服的妇人和那个被称为“陌远”的少年走到了宅院的大门前，夭夭她们紧跟在他们二人的后面。夭夭知道马车里还有一个人，就好奇的一路回头一直看着马车，想要看看他的样子，可是半天也没有看见他下车。
“叩叩，叩叩叩……”陌远已经开始敲门，不多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那位夫人还有陌远，另一个小女孩都已经踏过门槛，走到了门的另一边，夭夭却还在门口一直回头看啊看，夭夭很好奇，大家伙儿都已经到了，车里的人怎么不出来呢？然后没等夭夭进一步的好奇完，就被已经走进门另一边的妇人一把拉了进去。
奇怪的是，进去后，并没有看到开门的人，不过也没有时间让夭夭细细琢磨。那位美妇直接走在前面开道，走的很快，夭夭和另外一个小女孩只能赶紧跟着，陌远一直站在门边，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在后面把门细细的关好，然后走在了最后面。
一条条小道，各色碎石铺成，绵延弯曲，很长但不宽，只容两名成人并肩通过。每条小道旁边都栽种着青竹，颜色碧绿，挺拔笔直，直接把每条小道都分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区域，又像是一个个迷宫的通道。微风吹过，青竹微微摆动，竹叶沙沙。黑土，青瓦，白墙，绿竹……让人不由得身心安宁。院中唯一的亮点就是前面妇人大红的裙裾，层层叠叠迎风摆动，带来香风阵阵，同色毛绒锦裘挂在臂弯两处，快要垂地，金色的簪饰步摇在阳光下泛出犹如繁星的点点光圈。
夭夭两人小跑着一路跟上，通过这一路的四处打量，夭夭越发觉得疑惑，这么大的地方，没有人吗？外面的街道熙熙攘攘，这里却好像被一道门一堵墙给隔离了起来，宛如两个世界。又走过了一处拐弯，伴着耳边开始越加清晰的声音，眼前开始豁然开朗，一处专门整出来的一小快平地，已经站了一二十个孩子，不同于夭夭她们，其他小孩子的头发衣服都整理的干干净净，有男有女。这些孩子最小的和夭夭她们差不多，五六岁的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本来还在吵吵闹闹，后来看到妇人、夭夭她们的到来，全部安静的噤了声。
小孩子们好奇的看着夭夭她们俩，夭夭她们也好奇的看着他们。夭夭她们猜想这些其他的孩子很可能也都是之前从看台那边买来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来了有多久。有的孩子还是有些扭捏，放不开，精神还是不好的样子，也就比自己和另一个女孩目前的样子好一点，对自己的到来表现的也不是很有兴趣。有的孩子却已经完全放开，眼神灵动，难以掩饰眼里满满的好奇。
“咳咳……”面对着孩子两方久久的“深情相望”，美妇人大声咳了几下，伸手指挥着夭夭她们俩站在了最前面最中间。不同于繁杂的装饰，她的声音清新干净带着一点硬装出来的漫不经心。“大家都过来下，这两个是今儿新来的，你们以后要互相照顾，她俩叫……恩，那个，对了，你俩叫啥名字？”妇人如梦初醒般的望向了夭夭她们。
沉默，接着沉默，许久的沉默，美妇的目光，对面所有孩子的目光都落在夭夭她们的身上。
夭夭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孩，发现她还是一副怯怯的模样，一路上和自己在一起本来都有些放开了，此刻面对那么多人，又把头埋得老低，一直搓着衣角。夭夭觉得我应该先站出去。轻咳了一下，调整一下声音，想要努力地把话说的更礼貌友好一些。毕竟以后自己就要在这生活，先不管以后要做什么，和小伙伴们打好关系可是很重要的。当时琴姨把自己带到小乡村，最怕的就是自己不能和村子里的小孩们玩到一起，不过她倒真是多虑了。不光是女孩，村里面的男孩夭夭都能很好的和他们打成一片。
“大家好！我叫……”，陡然间夭夭突然想起琴姨对自己的叮嘱，千万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夭夭！”对面的孩子群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呼喊。夭夭大吃一惊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想着“得，这下不用细想了，也不用介绍了，不过京城还有认识我的人？”夭夭奇怪的循声望去，结果看到了一张兴高采烈的小脸。夭夭顿时有种置身梦里的感觉。对面人群里有一个小男孩，依然是那么瘦瘦的弱不禁风，但是面容白白净净。一瞬间，夭夭有一种错觉，仿佛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现在梦醒了，一切照旧。生儿一早就来喊自己挖野菜了。可是这个真的是生儿吗？原来生儿不在泥堆里打滚，把小脸好好擦擦是这个样子哈。生儿离开后，夭夭的心里一直觉得有些失落，生儿被拉到马车上的哭喊经常萦绕心头。当时没能追上他，没能留住他，其实和夭夭真的没有一丝关系，她也只是一个无助的小孩，生儿当时的求救只是看到相熟的人后的自然反应。尽管如此，夭夭就是无端端的总是有一丝内疚。看着对面的生儿，夭夭咧着嘴冲着他使劲的乐，真好真好，生儿，你不再是一个人，夭夭来了。此时的夭夭好像除了傻笑已经想不起来做其他任何的表情，而对面的生儿已经激动的恨不得马上扑过来但是又不敢。生儿比夭夭早几日被送出村子，彼此的错过，转了一圈，还是碰到了。回想起以前天天出门提着小篮子挖野菜的日子，夭夭真是感觉犹在昨天。
这时陌远关好了门，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夭夭和生儿彼此相望同时傻笑，妇人来回打量着夭夭和生儿一脸玩味的表情。陌远默默走到妇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妇人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匆匆离开。陌远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四散离开，生儿一下子蹦到了夭夭的面前，抱着夭夭的手死活不放开。夭夭心里暗乐，还是那个样子，一旦抓着别人的手死活不放。旁边的女孩一直无声的站在夭夭和生儿的身边，一直看着他们，还是没有吭声。这个时候，夭夭才想起来，因为自己和生儿重逢的打断，她还没有来得及介绍自己。
夭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她看着夭夭，咧嘴一乐。“我叫宋念，你们可以喊我念儿。”“啊哈哈哈，夭夭，生儿，念儿……”三个小孩子一起笑了起来。很多村里的小娃儿如她们这般年龄没有起正式的大名也很正常，一旦被人问叫什么，一般说的都是自己最常被人喊的名字。而夭夭不一样，她有着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而有的顾忌。夭夭一手拉着生儿，一手拉着念儿，决定从今天开始，无论碰到什么。大家都要一起面对，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