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山雨来风满楼㈢

又过了几日，颜欢身子大好，可是华御暄却一直没有到过泠静轩，直到五天后的下午，高进走进了泠静轩，还带了皇上的圣旨，三日后，颜欢即可出宫。
三日后即可出宫！
泠静轩的人听着高进宣旨，都是一头雾水，这好好的，怎么就要出宫呢？
这一切，只有颜欢自己心里清楚。
“姑娘，宫里不好吗？”高进将圣旨交付，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这几日的朝堂气氛低沉，这几日的泰和殿气氛阴沉，所有人无事都不敢在殿内，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这在以往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自那日华御暄从万花苑回来，这一切就变了，可是那日在凉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无人知晓，可是高进又不能问，直到今天早上，华御暄立下了这道圣旨，高进才猛然醒悟，要出大事了！
偏偏此刻阮子铭已经离开了，唯一能劝导的人不在，高进才意识到，华御暄这么做，是早有打算，已有谋划，无人能阻。
“人各有志，我志不在此。”宫斗的生活，不会适合我。
“唉，可惜了。”本以为姑娘若是进了后宫，后宫能恢复平静，皇上不再去后宫，形同虚设，从此与姑娘鸾凤和鸣，相濡以沫，可是现在看来，高进这么一个小心愿都要破灭了。
“高公公，这几日朝堂之上很忙吗？”还是殷大哥在生气？
“姑娘，这几日……殷统领是不会来了。”皇上是铁了心的。
“有劳了。”颜欢福了福身，默默地走回屋中。
卧春见颜欢这般，就没有打扰，代替颜欢将高进送出泠静轩。
接到能出宫的圣旨，颜欢并没有预料中的高兴。
接到圣旨的第一天，颜欢在榻前坐了一天，不言不语，不食不息。
“姑娘，能出宫不是很好吗？”进宫了又能出宫，这在宫里是第一次，皇上为姑娘所做的，顶住朝堂上的压力，是姑娘从来都不知道的，可是卧春在宫中多年，又在泰和殿当值过，所以对当今朝堂局势有一些了解，左相居功自傲，又有多数朝臣追随，若不是朝堂之上还有右相在，左相对右相有些忌惮，恐怕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皇上隐忍多年，韬光养晦，不过是在等待机会，如今的局势，已有改善，但是想要维持，恐怕不会太久。
“原先是极好的，可是现在就不知道了。”颜欢高兴不起来，按说能离开皇宫，她是最高兴的，可是现在颜欢没了主意，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奴婢不知道姑娘是在犹豫什么，但是奴婢知道姑娘如果不在皇宫，会比现在过得更好。”虽然私心里还是希望姑娘能留下来，但是如果在宫里姑娘每日愁苦，卧春相信皇上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出宫真的好吗？如果我离开，就见不到你了，这样也好吗？”和殷大哥见面的机会也会少了，想你们的时候，我要去哪里找人啊？
“想想你自己，出宫了，你可以到任何地方，游遍天下山水，这样不是更好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姑娘走到哪里皇上都能找到，也许，短暂的离开只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这样不是更好。
“可是，我总是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来的太容易，也来的太快，摸不清的感觉。
自从失明，或者说是自从来到泠静轩，这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就经常出现。
“姑娘不要多想了，有殷大人在，就不会有事，姑娘还是先就寝吧。”天就要黑了，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若是让皇上看见，就该着急了。
“……也许真的是我多想了吧。”颜欢放下担忧，已然累得发虚的身子躺倒在榻上，便眼皮沉沉，睡眼朦胧了。
只要不是刻意的掩盖，后宫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因此高进刚离开泠静轩，颜欢要出宫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一道圣旨，推翻了宫里的传言。
栖霞宫中，是淑妃书磬婕，后宫中另一位执掌后宫的嫔妃，自颜欢进宫后，倒是没有什么态度，在后宫中一直中立，就是亲妹妹书磬音与柳如妺吵了嘴了，她也不会帮谁，只要不是撕破脸，她也就是做着后宫嫔妃和睦的样子，从无大错又极是稳重端庄识大体，因此最后华御暄选了她来与贤妃抗衡，这么久了她倒是从未与柳如妺吵红脸过，二人一直姐妹相称，这在宫里也算是件奇事。
“娘娘，您不觉得惊讶吗？”见书磬婕自顾自的浇水，没有任何回答，贴身宫女旖兰实在有些看不懂主子，就开口问了。
“她本就是来路不明，要是不出宫，那才奇怪呢。”书磬婕打理着面前的花草，没有要深谈的意思，但是也还是回答了，为了满足旖兰的好奇心。
“可是之前皇上对她的种种疼爱，难道是假的吗？”在宫里盛传一时，就这样破灭了。
“本宫猜想……皇上可能是遇到麻烦了。”不管他们是真是假，如今最伤心的，也不是皇上。
“啊？”麻烦？
“不管此事到最后如何，这姑娘都难逃一劫的，如果在宫里，尚可保命，这一朝出了宫……”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
“娘娘指的是？”贤妃！
“心里知道就好，在宫里，不必凡事都说明白。”旖兰一向快嘴，却也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然刚才就不会迟疑了。
“是，奴婢记下了。”
“明日准备些贵妃娘娘爱吃的糕点，与本宫一同去纳粹宫。”是时候该去瞧瞧了。
“是，奴婢谨记。”娘娘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
“人和花一样，不能养在温室，否则经不起风雨。”还要经过修剪，花草才能茂盛。
“娘娘说的是，咱们栖霞宫里的花草尤其好看。”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就是了。
“行了，本宫乏了，回吧。”身边有这么个一根筋的丫头，书磬婕权当解闷了。
禎懿宫内，柳如妺听着宫人来报，大为震惊！
“此话当真！”皇上会放她出宫！
“千真万确，高公公亲自传旨，泠静轩里的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后宫更是炸开了锅，几日前皇上疼爱有加，今日就被放出宫，虽不合常理，却是事实。
“这里面可有文章了。”这是个机会。
“笔墨伺候。”柳如妺的性子是有仇必报，昔日颜欢压在她头上，这么好的机会，柳如妺怎么会错过。
柳如妺亲笔书信，交给可靠之人，连夜送出宫。
一切都办妥了，柳如妺才心满意足的传膳，多日食不知味，今日总算是能安心用膳了。
泠静轩内，高进传旨后，宫人们也做事打不起精神来。
又过了两日，到了颜欢出宫的日子，这一日，泠静轩的宫人起了个大早，纷纷在屋前等候。
颜欢的物什昨日卧春已收拾停当，用过早膳后，卧春告知泠静轩的宫人想与颜欢告别，颜欢便将众人请进屋。
“给姑娘请了，平时奴才们不在屋子里伺候，一应规矩都免了，今儿个说什么也要让奴才们给姑娘磕个响头，日后怕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入宫这么久，头一次碰上这么好伺候的主，不过才几日，就要出宫，虽没有近身伺候，可是主仆情谊却是日渐深厚。
请愿的是泠静轩的领头太监徐桢，泠静轩本不是哪宫，布局简单，一应宫人都一律从简，加上颜欢不喜人伺候，所以徐桢等人一直都在屋外伺候，负责泠静轩里的重活累活，另还有五名宫女归卧春统领，也在屋外伺候，主要负责颜欢一应起居事宜，今日，所有人都在屋里了。
“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心领了。”颜欢想要拒绝，她能想像到满屋子跪着人的场景，但是她最不想看的就是这一幕。
“姑娘还是同意的好，不然今日他们是不会放姑娘出屋子的。”看着这阵仗，卧春已经不指望能说服他们了。
“……那好吧。”只当告别就好。
颜欢一答应，屋子里就是稀稀疏疏整理衣服的声音，整齐划一，没有例外。
“奴才给姑娘见礼了，姑娘万福——！”一屋子奴才跪地的声音，颜欢听不真切，好像卧春也在其中。
“快起来！”颜欢想要起身扶起他人，卧春迎上前抓住了颜欢的手，屋子里的人就都起身了。
“你的手怎么了，好冰？”卧春的手颜欢不止握了一次，从来都是温暖的，怎么今日？
“没事，大概是天冷了。”只有卧春自己知道是为什么。
“时辰差不多了，姑娘出门吧，奴婢送姑娘。”卧春拿上了颜欢的行礼，还是半搀着颜欢从徐桢等人中间走过。
“等等，梧月呢，她不在吗？”早上起来就没有见到她？
“她最是不想见这种场面，估计不知道跑哪去哭鼻子了。”卧春答道。
“那也替我说一声，我会想她的。”平日里就数她最恬燥，日后少了她，颜欢还真有些不适应。
“放心，姑娘的好，奴婢们都记着呢。”卧春有些声音沙哑了，刚才在泠静轩是怕惹得大家不高兴，如今出了泠静轩，卧春低头就热泪盈眶了。
“只是几年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五年而已，很快的。
“奴婢只是担心姑娘出宫了要如何生活。”这才是卧春真正担忧的。
卧春在衣袖口掏了掏，摸出一个荷包，边上有个卧字。
“奴婢的家在京城，家境殷实，这是奴婢的荷包，姑娘出宫后，按照奴婢说的地址，雇一辆马车，将荷包交给看门的小厮，奴婢的父亲见了，会照顾姑娘的。”卧春将荷包塞到颜欢手里，又仔细的交代了，恐有出错。
“荷包我可以收下，待日后我能养活自己了，就离开府上，定会告知去处，以待日后团聚。”何其有幸，遇上这样好的一位姐妹。
“我能帮的，就只有今日了。”颜欢，只希望你能安全的出宫。
“什么？”无缘无故，怎么会这样讲话？
“没什么，我们走吧。”卧春没有回答，却给颜欢带来更多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