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玉嬷嬷还是来了,颜欢没有了庇护,玉嬷嬷便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更是变本加厉,早上坐着,没有休息,玉嬷嬷刁难颜欢做的不好,不给用午膳,也不让按时服药,下午继续,改换站着,还让身边的宫女去找了竹藤,颜欢只要做错一下,就要挨打,看不见撞到哪了,也不能乱动,只能忍着。
若说昨日阮子铭看到的颜欢脸色是苍白,那今日的颜欢就是面无血色,与刚被救起的那日脸色相似,让人看了揪心。
卧春守在门外,不敢往里看,可耳边的竹藤声骗不了她,她的手揪在一处,不能松开,几次想冲进去,可又记起姑娘昨日的吩咐,不敢进屋。
从早上到申时初,未曾歇过一刻,也没有喝过一口水,颜欢也未曾吭一声。
申时过半,天空下起了大雨,大雨倾盆,雷鸣滚滚,也没能挡住屋里的打骂声。
申时将过时,温诠直到了泠静轩,带着药箱。
“温太医,你这是?”昨日不是已经说清了?
温诠直没有理会,朝屋里的颜欢望去,见着玉嬷嬷正往颜欢身上招呼,吓了一跳。
“哎呦喂,可不能这么打呀!”这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哪里还挨得住这样折磨。
玉嬷嬷见是温诠直,停了手上的动作,却是更气:这姑娘到底承了皇上多少疼爱?!
“温太医怎么得闲到了这偏僻之地,不是应该在那最富贵的地方吗?”玉嬷嬷话里有话,也不挑明了说。
“本官的病人在哪里,本官就在哪。”温诠直答了,却是紧盯着颜欢,生怕她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颜欢只听着二人说话已是迷糊不清,身子摇晃,这些她都有感觉,但就是不想要就此倒下,不想服软。
“温太医的意思是这宫女是您的病人?”这还得了!
“玉嬷嬷还是换个口气好,据本官所知,这姑娘可……姑娘!”颜欢直直地倒了下去,惊了这屋里屋外的人。
卧春和梧月已经跪在了颜欢身边,泣不成声,温诠直放下药箱,正欲抱起颜欢,一身紫色皇袍的男子已经将颜欢抱起,走向卧榻。
皇上还是来了!
传旨让温诠直来看,还是忍不住也跟来了,议政了一日,还没有来得及换下龙袍,躺着雨水就来了。
玉嬷嬷惊慌失措,一把将竹藤丢进桌底,跪在地上。
温诠直和卧春、梧月分别给华御暄行了礼,得免起身。
“温爱卿,快来瞧瞧她。”华御暄一脸愠色,眉头深锁,紧紧盯着颜欢。
温诠直没有细瞧,知道颜欢是体力不支而晕倒,只是身上的伤要处理,于是从药箱里找出伤药,打开颜欢火辣辣的手心。
“这伤是哪来的!”华御暄一惊,没有想到颜欢除了晕倒还一身是伤,一把拉开温诠直上前查看,挽起颜欢的衣袖,一道道红印子让华御暄顿时火冒三丈,又心疼不已。
“你们说!这伤是哪来的,尽管给朕说——!”华御暄从未想到过会有人在自己的后宫里滥用私刑,第一个看见知道的居然是在颜欢身上,才相信这几日颜欢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一点也不为过,眼前的就是凭证。
“回皇上,是玉嬷嬷!”卧春也是生气心疼,现在有人能为姑娘出气,她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你说话可要有证据!”玉嬷嬷打死不认,虽是对皇上的发怒大为惊讶,可还是不肯承认。
“这就是凭证!”卧春从桌子下抽出竹藤:”奴婢刚才就看见玉嬷嬷把竹藤扔进桌子底下。”
被抓个现行,玉嬷嬷哑口无言,慌乱中见华御暄双目发了狠,是比怒气更为可怕的戾气,便知自己今日是躲不过了,皇上不会再看在太妃娘娘的面子上饶了她。
“玉嬷嬷,朕平日里只当你是目中无人,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狠毒,她这样虚弱,你如何下的去手!”掌心运了气,屋中”啪——!”的一声,玉嬷嬷嘴角已有血迹。
众人也是一惊,华御暄在宫里不会随意施展武功,今天居然破了例。
听着吵闹,高进从屋外进来。
“准备邢凳!”华御暄双目里的狠劲是高进从未见到过的,高进有些好奇是谁惹皇上这么不高兴了。
“皇上要打谁?”高进问道。
“玉嬷嬷,二十……竹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玉嬷嬷!
果然,谁惹了姑娘没有好下场,皇上动怒了。
“皇上想要在何处行刑?”是在掌邢司还是泠静轩?
“就在院子里!”华御暄恨不得杀了她,可又便宜了,不如让她记住今天。
在院子里!现在天下着雨,皇上是要让玉嬷嬷淋着雨施刑,伤口泡在雨水里,玉嬷嬷也算年纪大了,这样罚,会不会太重了?
玉嬷嬷一听,险些晕了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华御暄怒喝了一声,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喘气。
华御暄极少动怒,如果他动怒,那就是天大的事,那今日,就算是天大的事了。
高进慌忙跑出屋子,召来小太监吩咐了事,又让人拉走了玉嬷嬷。
“高进!”华御暄已经回身坐在颜欢的榻前,细看着颜欢,无限后悔与心疼。
“奴才在!”今日怕是不妙。
“去备屏风来,要快!”华御暄又嘱咐了一声。
“是!”高进转身离去。
“温爱卿,屏风取来后让卧春上药,你站在屏风外。”华御暄此刻却顾及了男女不便之嫌。
“是。”
“现在你们都出去。”朕要和颜欢静静地待会。
对于自己的勃然大怒,华御暄也有些意外,这样的感觉来的太强烈,比起三年前德妃之事更是恼怒,可是却又有不同,是又气又恼,又疼又怜,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而且是那样强烈,主导了他的思绪,让他失控。
这种感觉,既担忧又陶醉,陶醉是因为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喜欢中带着一点苦涩,担忧是因为三年前德妃的事怕重演,时至今日,华御暄也没有一百分的把握,但是有一点华御暄很清楚,不管有多凶险,他都会尽力,用尽一切手段,保护颜欢周全。
弄清自己的想法,下定了决心,华御暄就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了。
可是面前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就是如何打消颜欢的念头,让她在乎起这一切,在乎他这个人。
往往伤害,会让人痛苦,但也会牢记,好与不好,后果如何,早在华御暄下旨惩治玉嬷嬷时,就没有选择了。
屋外,玉嬷嬷已经被按上邢凳,雨水混着血水,玉嬷嬷求饶不断。
高进命人将屏风搬进屋,见华御暄面色沉重,便不上前打扰。
温诠直和卧春进了屋,静静地立在一边。
“给她上药,照顾好她。”华御暄起身,走出了屋子,高进只是静静的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华御暄在檐下看着在院子里施刑的玉嬷嬷,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狠戾和冰冷。
厨房里的宫女太监都跪在厨房门口,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
三年前的德妃,就是被贤妃逼死的,不闻不问不代表不知道。
“来人,给朕堵了她的嘴!”不过这几下就挨不住,当年你给德妃的和今日你给颜欢的,朕都要一并讨回。
“是!”听着吩咐,高进不敢有违,只是心里毛毛的,皇上今日的怒气,和当年先皇去世,左相企图篡位时不相上下。
高进命小太监将玉嬷嬷满是血水的嘴堵上,玉嬷嬷面如死灰,再也看不见希望,又打了几板子,便晕了过去。
“送回贤妃宫中,给贤妃传旨,玉嬷嬷在宫中私自用刑,据依宫规小惩,若敢再犯,定不饶恕,她若是能挨过今晚,再给她医治。”华御暄发了狠,听的高进直冒冷汗:在雨里用了刑还不让医治,皇上可真够狠的。
华御暄在位十年,从未如此发狠过,就是当年的左相,也是念在其先皇在世时的功劳而赦免了。
今日乃至今后的后宫,怕是都要为今天掂量掂量了。
皇上在后宫震怒,明日的早朝,怕是也会不同以往了。
拿玉嬷嬷开刀,相当于是打贤妃的脸,明日的左相在朝堂之上也要收敛收敛了。
玉嬷嬷被小太监抬走,撤了邢凳,高进命人打扫了院子,不留痕迹。
“今日之事,在颜欢面前不得透露,所有人都管严实自己的嘴,给后宫传下禁令,任何人都不得到泠静轩来打扰,从今日起,颜欢只管养病,其他的,都无需过问顾忌。”华御暄要让颜欢知道在宫里也可以像她想要的那样生活,无人敢阻拦。
他要让宫里的人都知道,他要钟爱一人时,无人能阻挠,无人能干涉,无人能来伤害,如果有人想要来试试,那就试试他的手段。
华御暄冷眼瞧了门口的梧月,梧月不敢动,只是脸色发白低着头,不敢言语。
高进有些奇怪:皇上看她干嘛?
“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屋伺候着!”可不能在这里碍了皇上的眼,要不然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了。
“你也进去,让朕一个人待着。”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后,今日事发突然,可华御暄并不后悔,只是要做些改动,有备无患。
大约两刻钟,温诠直和卧春出来复旨,梧月也跟在身后。
“姑娘已经上药,还在昏迷中,皇上可要进去?”卧春在华御暄身边问到。
“都下去吧,今晚不必伺候了。”泠静轩里的宫女这几日也是提心吊胆,未曾好好休息了。
“是,奴婢告退。”卧春和梧月退下了。
“温爱卿,你这几日多为颜欢调理身子,多开些补身子的药,她的身子太弱,要多多调理。”今后的日子,怕是都不会太轻松,就趁着现在,好好地调理身子吧。
“微臣遵旨,只是是药三分毒,微臣觉得如果能在饮食上做些调整,或许对姑娘会更为有利些。”长期用药,也不是办法,倒不如用其他方法。
“嗯,这样也好,颜欢近期的饮食,就由你来把关。”这法子温和,或许更好。
“是,微臣告退。”温诠直带着药箱告退了。
过了一盏茶,高进也出来了,领着太监去传膳。
院子里无人了,华御暄面不改色,叫了一声白枫。
“属下在!”只一眨眼,白枫出现在华御暄面前。
白枫是清虚处的右使,掌管东北两个方向的清虚使,左使是行淽,掌管天下西南两个方向的清虚使,清虚处是华御暄一手建立的,在金宛国乃至临单国都是神秘的存在,民间有他们的传说,但是无人知晓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只知道清虚使领命,无人能活口,清虚使遍布天下,无所不在,直接听命于华御暄,不列在朝堂职位的范围之内,但是却监视着朝堂上的每一个官员,任何地方的情报,清虚使都能拿到,至今为止唯一出现意外的,就只在颜欢这里,华御暄想查颜欢的来历,却是一页白纸。
“盯紧左相和贤妃,再加派人手暗中保护泠静轩,同时监视,任何人想对泠静轩不利,不留活口。”华御暄做了这样的安排,以免有后顾之忧。
“是!”白枫领命,又隐了身子。
当晚,华御暄在榻前守了一晚,第二日早朝十分才离开,颜欢在他走后半个时辰才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