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巷庭。
东太后上官樱,西太后夏青瑶,并坐在上座,婉贵妃右侧,满妃紧挨着她坐下,颜绿萝站在左侧,兰妃跪在堂下。
东太后轻抚把手,环视堂下,一脸威严:“前段时间,满妃被冤枉与侍卫私通,差点处死,连审了两日,也该结案了。”
西太后微微颔首,赞同道:“姐姐说的是,这监视的,下药的,传递消息的,该审的都审了,也该审审在背后设计的人。满妃小小年纪,平白遭此横祸,差点性命不保,是时候给满妃一个交代了。”
婉贵妃碰了碰她,满儿慌忙站起来,微微一福:“满儿谢谢两宫太后,谢谢您们为满儿做主。”
“不必多礼,满儿,你本就是无辜受害,遭人算计。放心,哀家不会放任如此狠毒之人在后宫中的。”东太后冷冷地看着兰妃,却笑着对颜绿萝点头示意,“颜贵妃,可以开始了。”
颜绿萝微微一幅,走到兰妃身旁:“兰妃,你可知罪?”
猛抬头,兰妃仰天笑道:“知罪?臣妾何罪之有?当初镜妃的死,是她自己愿意,跟臣妾又有什么关系?若非是她自己心虚,何必受臣妾威胁?”
“镜妃之事,早已过去,当初念在你是和亲公主,未赐死,而是打入冷宫,让你念经赎罪。”居高临下,颜绿萝俯视那张曾经美丽的脸庞,痛心疾首地说,“谁知道你不思悔改,竟然设计诬陷满妃娘娘,若非是恋儿用心调查,还其清白,今日满妃早就命归九泉。”
“敢问娘娘,臣妾如今身在冷宫,日日劳作,被人看管,没有半点自由,我又有什么本事去设计诬陷满妃呢?”
“镜妃深得宠爱,突然离世多少人愤愤不平,而臣妾,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却因为公主的身份保留了一条命,难怪有人不甘,要处处置臣妾于死地。”
“告诉墨恋儿,若是想要臣妾的命,为镜妃报仇,根本不用费这样的力气,在冷宫中,臣妾已经生不如死,死,对臣妾而言反而是解脱。”
步步紧逼,声声哭诉,句句含情,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兰妃,如今一脸无惧,言语间对生毫无留恋,一心求死。
虽然满儿天真单纯,可是,还是一下子就听出兰妃的弦外之音,腾地站起来,指着兰妃气冲冲地说:“你不要胡说八道,恋儿姐姐不是你说的这种人,我出事,她有多着急,多担心,你根本不知道。要不是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给我找证据,我早就被赐死了。”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不然又怎么能收买人心呢?你看,满妃,你是主子,还不是一口口一个姐姐叫着。”
“你知道什么,她不让我叫姐姐,说是主仆有别,但是,我和她情投意合,聊得来,是我非要叫她姐姐,皇上也知道,她对我好,帮助我,是姐妹情深,才不是你说的那种收买人心呢。”
“你太天真了,满妃,不过,也正是因为你的天真,她才能布局成功而不惹人怀疑,还能嫁祸给我,能让你为她争辩,果真是高明。”
“我没有为恋儿姐姐争辩,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做这种事,她为我伸冤,救我性命,安抚我的情绪,她对我如何,我很清楚。”
“满妃,你动动脑子,若非是她布局,两宫太后,两位贵妃,为何都未能找到疑点,偏偏是她就找到了,千钧一发之时,将你救下。”
“爷爷说,人贵知耻,兰妃,你真是一点不知羞耻,做错事,还要挑拨离间,我是天真,但是,我不傻,不笨,谁对谁非,我分得清。”
“满妃,你真的分得清吗?我风光为妃时,尚未对付过你,为何会在冷宫对你出手呢?我和你没有恩怨,设计你,我有何图?”
满儿气得浑身哆嗦,脸通红通红,她走到兰妃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你有何图,我不知道,但是,你在我宫里安插细作,难道也是恋儿姐姐诬陷你的吗?”
颜绿萝拉起满儿的手,柔声安慰:“满儿,别着急,别生气,你先回座,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交代。”
“谢谢贵妃娘娘,满儿知道了。”
看到满儿坐下,颜绿萝轻叹一口气,看着兰妃问:“兰妃,姐妹一场,本宫再问你一次,你可认罪?”
看着屋子里的人,兰妃冷笑一声:“姐妹一场,颜贵妃,臣妾也认真答你一句,臣妾没罪,要如何认罪?”
无奈地摇摇头,颜贵妃昂首而立,冲站在门口的侍卫一摆手:“来人,将容朵宫的丫鬟,林雨橙带进来。”
一听到“林雨橙”的名字,兰妃的脸色突变,一脸震惊中,她看到两名侍卫架着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丫鬟走进来,扔在她的身旁,她清楚地看到雨橙身上的那一道道伤痕,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兰妃,这个丫鬟,你可认识?”颜绿萝刚一出口,她的贴身宫女小楠已经走过来,将丫鬟的头扶正,把脸转向兰妃。
顿了顿,兰妃看了两眼,便别开眼睛,摇摇头:“她是何人?臣妾不认识。”
微微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颜绿萝轻启红唇:“兰妃,看清楚,这个人叫林雨橙,你当真不认识吗?”
吞咽了一口口水,兰妃重重点点头:“回娘娘,她是容朵宫的丫鬟,臣妾怎么会认识?”
颜绿萝站直身子,对着两宫太后,微微一福:“两位太后,臣妾记得当日因为镜妃的事情,将兰妃打入冷宫,所有参与传递和实施的下人一律处死,其中包括她的贴身丫鬟杏雨,对吧?”
东太后看了眼西太后,随后,点点头:“没错,那个丫鬟全程参与,是直接实施者,当时皇上震怒,将其处以极刑。”
“臣妾记得,当时那个丫鬟腰间有朵黑色的木兰花,活灵活现,臣妾还让人擦拭过,擦不掉,原来是刺上去的。”白皙如玉的皮肤上,绽放着黑木兰,格外醒目,让人看过再也无法忘记。
突然,满儿指着林雨橙,大叫一声:“太后,贵妃娘娘,快看,这个丫鬟的腰间也有一朵木兰花,不过好像是暗红色的。”
颜绿萝用眼神安抚了一下满儿,看了眼小楠,她便拿出丝帕,将满儿桌子上的茶倒在丝帕上,走过去,蹲下,温柔地满满擦拭那多木兰花,一会的功夫,血迹消失,只见一朵黑色木兰绽放。
“原来是被血遮住了,不是暗红色的,也是黑色木兰。”满儿盯着雨橙腰间的那朵木兰,喃喃自语。
看着兰妃一闪而过的错愕,颜绿萝微微一笑:“兰妃,听闻你出生在木兰花开的季节,所以取名木兰,你的首饰,衣服的图案也多是木兰点缀,听闻你在木昭国备受宠爱,骄纵惯了,远嫁汉唐,你父王和哥哥十分不舍,十分担忧。”
“那又怎样?虽然我喜欢木兰,但是,木兰也非我一人所有,这能说明什么呢?”
颜绿萝点点头,轻声道:“是,这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本宫委托上官将军派人去木昭国查过,你兄长经常替你父王出宫巡视,十分担心你在宫内的生活,怕你会遭其他妃子或是姐妹的陷害。““那又怎样?贵妃娘娘,兄妹情深,我哥哥担心我,自然会派人暗中保护我,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兰妃看着颜绿萝,似笑非笑。
“自然是兄妹情深,他处处为你考虑,为保你周全,他将自己的死士,安插在宫里,以免万一。”颜绿萝微微一顿,笑吟吟地看着她,才慢慢说道,“可是,那么多死士,身份年纪各异,你如何分得清?所以,你哥哥跟你约定,女子腰间刺着黑色木兰,男子则是拿着他亲自制作的黑色木兰,只要有这两件信物,便是自己人。”
兰妃突然觉得眼前发黑,身子一阵发虚,浑身颤抖,本是跪的很直的身体,顿时瘫坐在地上,她一脸惶恐的看着颜绿萝,眼睛里充满的诧异和不可置信,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出来。
“雨橙是你家的死士,背井离乡进宫,就是要助你成事的,一开始自然是什么也不肯招供,不得已,本宫和婉贵妃才会用重刑。”
“不过,你也不要怪她,她本是弱小女子,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很正常,坚持了这么久才招供,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兰妃,最起码,她比那个张海强,曾经在蝶云阁人模人样的张公公,没曾想,这么没骨气,只是毒打一顿,就全盘而出了。”
“那日,本宫和婉贵妃说起,张公公如此不堪一击,怕是镜妹妹在天之灵,看着他,他才会日夜不安。”
颜绿萝轻柔细语,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娓娓而言,仿佛说的不是血腥之事,只是闲话家常。
收到颜绿萝的目光,金婉儿起身,声音有些哽咽:“回禀太后,今日晨起,臣妾与颜贵妃一起再次提审了雨橙,重刑之下,她交代了兰妃逼死镜妃和陷害满妃的全部事实,可怜镜妹妹,就这样无辜枉死。”
啪的一声,上官樱一脸愤怒,语气凌厉:“婉贵妃,具体怎么回事?你据实报来,哀家倒是想看看,这个兰妃是怎么搅乱后宫的。”
金婉儿湿了眼眶,捂着心口,缓了缓,才开口:“兰妃用秘密要挟镜妹妹,可又担心皇上宠爱她,会从宽处置,为保险起见,故吩咐雨橙,将她们木昭国特制的草药转交给张公公,借着菊儿的手,下到镜妹妹的饮食内。”
突然,西太后打断金婉儿的讲述,疑惑地问:“镜妃的饮食向来格外注意,即便是身边的人所做,也会用银针查看,若是下毒,不可能没人知道。”
大颗大颗的泪落下了,金婉儿无比痛心的说:“太后,这就是恶毒之处。这种草药本身无毒,只是孕妇,尤其是快要临盆的女子,绝不可沾染,否则,一旦临盆,会气虚而亡,类似难产,谁会注意。”
“心思如此狠毒,心机如此深沉,当真是让人后背发寒。”看着兰妃脸如死灰的脸,西太后连连摇头,不愿再多看一眼。
东太后叹息一声,微微有些懊恼:“早知她是这个性子,当初就不该留她,就该直接赐死。”
颜绿萝稍稍走上前,回头看了眼兰妃,语气有些哀伤:“姐妹一场,没成想她的内心如此阴暗,太后,满妃的事情倒也简单,雨橙本就是她宫里的人,很容易设计碧蓝吃错食物而拉肚子,让她有机会在燕窝粥内下药,安排翠果作证人,一切就按照她的布局开展,而臣妾和婉贵妃也是局中人。”
东太后轻抚额头,看着兰妃,毫不留情地说:“既然证据确凿,兰妃陷害镜妃和满妃,扰乱后宫,那就赐死吧,顾念在其公主身份,留个全尸,赐毒酒一杯,送兰妃上路。”
太后一声令下,只见温雅已经端着酒杯走过,笑笑按住兰妃,撬开她的嘴巴,温雅正要把酒灌进去,只觉得手背一痛,一个玉佩从手背滑落,酒杯也掉落在地,回头,就看到唐昊阳大步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