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隐瞒,却终究是没瞒住,这两天恋儿的气色越来越差,胭脂粉底都遮不住了,不思饮食,嗜睡,着实把上官瑞谦吓坏了,连忙找来周大夫,为她诊治。
一看到周大夫进屋,上官瑞谦急忙迎上去:“周大夫,一路辛苦了,这两日她老是犯困,蔫蔫的,我本以为是过年这两天,她作息不规律,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不曾想她气色如此差,只好急召您回来。”
周大夫无亲人,只有临潼一个徒弟,师徒两人常年住在将军府,不过,每年春节他都要去寺庙呆七日,静心祈福,数十年,风雨无阻,这是他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坏了他的规矩。
一看到在贵妃椅斜靠的恋儿,周大夫了然于心,并未责怪:“将军,不用介怀,老朽明白,老朽这就给姑娘把脉。”
临潼将药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周大夫坐下,拿出脉枕,轻轻抬起恋儿的胳膊,手心朝上,把手腕放置在脉枕上,三指轻轻放在她的脉搏处,专心为其把脉,良久,他抬眸问:“姑娘,这两日可有心痛难忍?睡得怎么样?浅眠还是沉睡?”
浑身没有力气,恋儿只能点点头,缓了缓道:“自初一开始,心隐隐痛,这两日痛的更厉害,不过,只是偶尔。我总感觉困倦,睡得昏昏沉沉,睡的时间很长,但是,仿若身上穿了湿透的衣服,累得慌。”
把她的手放回,将脉枕放置在药箱,周大夫状似无意看了眼上官瑞谦,却是对恋儿温和叮嘱道:“姑娘,老朽说过,噬心散,主攻心脉,不可多思,不可愁绪,心静而不动,毒便无处可用,慢慢即可清除。看来,这几日,姑娘忧虑多思,情绪不平,是忘了老朽的叮嘱了。”
看着老人风尘仆仆赶回来,恋儿眼中闪过一丝惭愧不安,柔声致歉:“周大夫,劳您替恋儿操心了,您老的叮嘱,恋儿岂敢遗忘?只是人的心,岂能由得了自己控制,我也只能尽量让自己安心,静心,少思,多歇。”
紧握她的手,上官瑞谦满脸担忧,语气里说不出的心疼:“周大夫,可以什么法子护住她的心脉?她是弱小女子,身体本就虚弱,解毒也是一种伤害,我担心毒入心脉,她会承受不住。”
一脸为难,看着单薄仿若纸片人的恋儿,周大夫心有不忍:“若是有雪莲护心丹,倒是可以护住她的心脉,见效极快。只是这东西异常珍贵,本就数量极少,且已经失传许久,老朽也只是机缘巧合下听说,未曾见过。如今计,老朽只能尽力而为,想法子想护住她的心脉,姑娘,吉人天相,自然无事,且放宽心。”
“那就有劳周大夫了。”
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周大夫递给恋儿:“这是老朽研制的凝心丸,虽不如护心丹功效卓著,但是,对于心脉颇有帮助。姑娘,一日三次,温水送服,心疼会减缓,人也会有精神些。”
“谢周大夫,恋儿,来,先吃一颗。”上官瑞谦从恋儿手里拿过白玉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她的嘴里,乌梅已经将温水递过来,他温柔地喂她喝水,将药丸服下。
看着她脸色和缓,周大夫微笑点点头:“姑娘,虽困倦,但是不宜久睡,可以稍事活动,打发时间。老朽先回去,研究一下药方,明日再来探望。”
“那就麻烦周大夫多操心,慢走。”
上官瑞谦目送周大夫离开,也让乌梅下去,他弯身将恋儿抱起来,走出房门,将她放在廊下的贵妃椅上,回屋拿了靠枕和一床薄被,将靠枕放在她的背后,将薄被盖在她的腿上。
“既然周大夫说了,你不可久睡,那就在这里晒晒太阳,聊聊天吧。”上官瑞谦在她身旁坐下,伸伸懒腰,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一眼看透,却未说破,恋儿笑了笑:“恩,好啊,悠闲午后,暖暖阳光,翩翩公子相伴,抬头望天,好生惬意。”
“能开玩笑,看来是精神好了,恋儿,等过几天,你身上有劲儿了,我带你去郊外放风筝。”上官瑞谦突然凑紧她,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知道吗?阿堂制作风筝的手艺一流,不但好看,飞得还远。”
美目一挑,恋儿一脸诧异:“还真没看的出来,阿堂竟然还有这个本领,真是人不可貌相。”说起风筝,眼前突然闪过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她无比怀念道:“满儿最喜欢放风筝了,在宫里我俩倒是常一起放风筝,她放的极好,后来发生很多事,我也没了心情,她一直闹着要我陪她,我答应她,却食言了。”
淡淡一笑,上官瑞谦看着她,沉默片刻,才说:“这个时候,只怕你想要邀请满妃一起放风筝,她也不得空,现在宫里都在忙着处理她被设计与侍卫私通的那件冤案,满妃是当事人,这个时候怕是不便出宫。”
“是哦,我这一生病,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满儿还牵扯着这样一件案子呢。到底是颜贵妃有能力,有魄力,看来是找到真凶了。”恋儿一幅浑然不知情的模样,唇边却漾开一抹不知名的笑意。
上官瑞谦笑了笑,赞同道:“是啊,看来应该是如此,不过,毕竟是后宫事务,不宜外扬,颜贵妃主审,婉贵妃协助,两宫太后监审,应该可以很快尘埃落定。这几日我倒是不用进宫请安,可以陪你晒太阳。”
“满儿的事儿时间不短了,当初倒是抓了一个说谎作假的丫头,颜贵妃聪慧细腻,处理果断,再有婉贵妃从旁协助,事情应该能够水落石出,揪出背后的真凶才是。怎么还惊动了两宫太后?这大过年的,万一累着岂不是不孝至极。”这一点倒真是出乎恋儿的意料之外,为锻炼帝后之才,后宫诸事全是两位贵妃负责,两宫太后轻易不插手后宫之事。
看着她的被子滑落,上官瑞谦重新替她盖了盖,看着她一脸好奇望着自己,倒也没有卖关子,如实相告:“虽然是后宫之事,但是,满妃是李老将军唯一的亲人,当时那件案子虽证明满妃无辜,毕竟流言不少,且平白受到惊吓,老将军心疼孙女,担心其清誉受损,昨日进宫面圣,想替满妃讨个说法。”
“满儿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孩子心性,后宫争斗不断,她难免容易被人设计,落入圈套。不过,庆幸的是,她有个好爷爷。”李家一门忠烈,曾经军功累累,唯一的儿子当年为救先皇英年早逝,膝下只有满儿一人,虽然今时今日只是个清闲将军,无实权,但是,李老将军一出马,威力还是不容小觑。
汉唐上下,名门望族,上官瑞谦唯一所服之人便是李老将军,老将军有情有义,忠心不二,且不好大喜功,进退适宜,毫不计较,心胸开阔。李家上下,从不议论朝政,纪律严明,恪守规范,他更是以身作则,就连先皇曾当朝夸赞其是臣子楷模,实际上,在汉唐,他的地位举足轻重。
他沉声道:“李老将军这一生,从未进宫主动求过皇上什么,这是第一次,皇上格外重视,为了让老将军安心,两宫太后亲自出面监督这件事情,就是要给他一个公平公正的说法。”
如此,恋儿倒是安心了,轻声道:“也好,最起码,不管这件冤案最后结果如何,满儿以后在后宫的日子会好过,不会有人再妄图设计她。”
想起宫里传来的消息,上官瑞谦点点头:“你可以放心,表面上看满妃似乎在宫中不受宠,没什么地位,实际是的她的势力反而是谁也不容易撼动的,经过此事,后宫对她的关照会格外多,最起码李老将军活着,没人敢再动她。”
听他这么说,恋儿想起满儿差点赐死,一脸好奇地问:“既然她的地位那么特殊,当初为什么太后会赐死她?难道就不怕老将军心绪难平?不怕老将军心痛而做出什么事来?那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若非是你观察细微,凭那一句谁也不知道的诗词,找到端倪,满妃的案子是证据确凿,妃嫔私通,那是要灭九族的。”
“事关皇室名声,可不至关重要。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满门抄斩了。当日只是赐死,已是皇恩浩荡了。”
“对啊,不然那时李老将军心急如焚,却也是一点辙也没有,只能干着急。”
”后宫之事,你们不便于插手,虽证据确凿,但老将军相信孙女的人品,不会做辱没家风的事情,为救她,不惜放下身段,来求救于我这一个丫鬟。”
“所以老将军找到你,希望你可以替满妃伸冤,那个时候,也唯有你可以帮助她了,老将军相信你的聪慧和能力。”
她与李老将军不过一面之缘,那日御花园相遇,交谈不过数句,本就是盖棺定论的事儿,当日,求救于她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她一直活在庇护和关照中,一直顺风顺水,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这是古代,这是后宫,这是一句捕风捉影都可以杀人于无形,一盆脏水都可以淹死人的封建社会。
若非是她有金牌令箭,若非是皇上给她无上的权力,若非是她信誓旦旦保证可证其无辜,若非是满儿身份特殊,她如何能救得下她?早就一根白绫勒死了,真相如何,重要吗?
半晌,恋儿也没说话,远远看着前方,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上官瑞谦轻轻拍拍她的胳膊,提醒道:“恋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周大夫刚刚叮嘱你,不要思虑,要少操心,若是你不听话,以后这种事,我便不再说给你听,也不会让任何人告诉你。”
收回思绪,恋儿对他嫣然一笑:“别担心,活着不易,我会好好保重的,我记得将军的寿辰是八月八日,我答应过将军,今年要给将军过寿辰的,我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