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终究是冲刷不了浓浓的情义，回来的天乐虽经过短暂的不悦后，又开始一杯一杯的将酒往喉咙里灌，战友们也是慢慢的开始说醉话，天乐和谢许两人一杯一杯的往下灌，究竟喝了多少，他们自己都忘记了，那场景似乎回到了那个令人骄傲的二班，已经比较醉的谢许，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拿起酒杯，一把拉起天乐：“这杯敬五连的那些先烈。”
说完一仰而尽，天乐看着谢许，想了想，终于是什么也没说，也是直接一仰而尽，连长这时也站起来：“作陪。”
说完也是喝完，连长喝了后，其余的班长也是直接喝完，在部队里，这些老兵都崇尚着先辈们在沙场上的抛头颅，洒热血的那种壮志豪情。
谢许继续：“这杯敬二班，感谢有那么一群兄弟”。
对于二班，每个二班的人都有着浓浓的感情，而带起这个班的，便是曾经的二班班长，想到这，天乐也是再次一仰而尽谢许没有停下，眼睛已经有些湿润，语气哽咽：“这杯敬老班长，感谢他教会我们成长。”
谢许说完一仰而尽。泪水直接掉进了杯子，带着浓浓的苦涩，如今想来班长是错是对，他已经分不清了。
看着已然泪流的谢许，天乐也是想到了那个因为自己而离开了的班长，对于班长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特别是刚刚谢许跟他说的这番话，让他又怒又无所适从。天乐苦涩的一仰而尽，接着再次倒满酒，又再喝一杯。喝完后，又倒一杯。天乐恨不得把所有的情绪都融进酒里，在这复杂的世界里，他发现他太渺小，他根本阻止不了别人的安排，年少时的他也对自由充满热血，只是等他慢慢长大后，他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美好。
看着天乐不断的喝酒，谢许一把拦下他：“你以为喝酒就能改变什么吗，我告诉你不能，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当初有多讨厌你，就因为你TM的小，你把班长所有的时间都占有了，原本会和我们一起做任何事的班长，就只知道一味的照顾你，而你也总是恬不知耻的跟在他身后，还总是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甚至班长最后还因为你离开了他最喜欢的军队，你知道当初我们多恨你么，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会永远恨你，讨厌你，不过如今看来，你受的苦也是太过强加给你了？”
对于谢许的话，天乐一股想哭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但是他记得他的班长告诉过他，不能在这个血和汗的地方流下眼泪。这里虽然很大，可以装下很多人的热血和汗水，却绝对装不下一滴懦弱的眼泪。
天乐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有些茫然的他，最终眼神坚定，用低沉的语气：“是我的错。”
“你也知道错么，你五年没去看班长，班长却一直为你辩护，这些你都不知道，尽管有那么一些不尽人意的事，但当初如果不是你，班长就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去那该死的地狱。”
谢许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总觉得天乐还在怪班长，在二班的心里，班长是完美的。
天乐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他知道二班，他没权利做出任何反抗，即使一句话的反抗资格也没有，但内心里天乐却早已是被自己千刀万剐。
谢许说道这里语气也是越来越激动，尽管边上的人一直在劝他不要再说了，但谢许依旧没有停止，继续：“前几个月，班长开心的跟我说你去看他了，留了什么东西给他，叫我们不要再怪你。可你要知道我们怎么做得到，但是既然是班长说的，所以我们即使内心再不情愿也只好接受命令”。
只因为当初自己的懦弱让他结了这么多的怨，更让天乐难过的是，原来自己的战友之所以还和自己喝酒只是命令。一股孤寂的感觉席卷着他的身体。
再次拿起酒，天乐又喝完一杯，对着谢许再次鞠了一躬，：“对不起，但是你们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一年来，我在那个恐怖的地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伤悲，更忘记了活着的意义，而这些也是班长强加给我的，但我没有恨，是班长教会了很多，我衷心的感谢，但你既然知道后来的事情，还不把我当一名战友，那么我只能说是我瞎了眼。”
天乐说完转身便离开，留下了一脸尴尬的战友们，天乐转身离开不久，连长也是生气了：“谢许，你太多话了，你们班长也是我的兵，他的选择不会错，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呢，你真的不知道去那个地方会把人变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天乐去那个地方的代号是什么吗，是机器，没有感情，没有饥饿，有的只是完不成的任务，它们每天活着黑暗里，你要知道当初的天乐才19，这么小的年龄，让他承受的太多了。”
谢许呆呆的看着连长，他也没想到天乐会突然走，他只是心里憋得慌，他就是想把话说出来。他心里也并没有那么怪天乐，因为班长都不怪他了，他又还能有什么好责怪的呢，而且他内心也知道天乐已然付出了代价。
连长狠狠的瞪了一眼谢许，转身就追出去，连长正四处寻找天乐，他担心天乐被巡逻兵给抓起来，正在连长着急的时候，却是看到天乐正身体笔直的站在军旗下，抬头看着军旗，目光坚定。
深呼了一口气，连长走到天乐边上，却并没有说话，也是抬头看着拿面鲜红的军旗，天乐听到声音，知道是连长来了，一直以来连长都是一个厉害的连长，在这偌大的部队里，他记得他所有带过的兵，每个都记得。天乐没有回头，只是对着军旗，轻声道：“以前我犯错的时候，班长就叫我在军旗下站着。班长说：站久了，也就麻木了，对于错误也就认识了。”
“你们班长一直都是一个好兵，是一个受人尊重的老兵，只是他也是人，也有过过错。”
“是的，他一直都是一个好班长，你也是个好连长，对于班长我是感谢的。”天乐依旧抬头看着军旗，很多事，很多人，想想也就不难受了。
“好不好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看到你们所有人都还能好好的活着，活着就好。”
连长意味深长的说出了这番话，只是连长有些话却并不好说出口。
天乐知道这话是从先辈们传下来的，这话的意义也就传到了五连每个人的心中。
连长安静的看了看军旗，接着：“走吧，送你去招待所。”
天乐点头，转身离开，走了一会儿，回头留恋的看了看那面在黑暗中迎风飞扬的军旗。
在招待所里，天乐睡得很安详，第二天一大早，天乐就起来了，当他准备偷偷的离开时，却是看到了连长和二班的战友谢许，天乐面带微笑走到连长面前：“连长，我走了。”
连长有些不爽：“准备偷偷的走，是吧。”
天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是害怕影响你们训练。”
接着低声在连长耳边：“我已经订好了酒，等下就到。”
连长听到这话，面色一喜，但马上又回到严肃的表情：“老兵，路上小心。”
天乐庄重的向连长行了一个军礼，接着看向谢许，本想上去和谢许拥抱一下的，可天乐又犹豫了，他害怕拒绝，也不知道以什么名义。
谢许也许从天乐眼中看到了犹豫，他一把上前，直接抱住了天乐，在天乐耳边轻语：“老兵，欢迎回来，珍重。”
“珍重！”
天乐刚要松开怀抱，却依旧被谢许紧紧的抱着，再次在耳边低声：“那酒不错，给我也来几瓶。”
天乐笑了笑，再次摸出电话，直接在网上定了两箱。
离别总是残酷的，天乐活到现在，唯一有人送的就是这一次，天乐本该开心，却怎么也开心不来，听着里面传来嘹亮的军歌，天乐对着门口的那面军旗，再次认真的行了一个军礼，转身便离开，在这里也许就是永别。
刚回到车上，天乐眼泪就流了下来，这里的所有总是让他怀念，曾经的一切却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再也回不去了，但天乐可以对着他那些死去的，活着的战友说一声，他已经是个兵。
抹去眼泪，天乐带着复杂的心情，缓缓的启动车，慢慢离开了这座热血的军营，这里有他的美好，也有他的心酸，开了一段路，天乐突然发现他已经没有目的地，他不知道他该去那了，一种难言的孤独席卷了天乐的内心，这时的他好想不顾一切的回到军队，回到那个让他成长的地方，可尽管很想，天乐内心却是无比清楚尽管离得那么近，但他回不去了。
天乐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他不知道终点在那，只是一味的前进。天乐将车停到路边，看着手机的来电提醒，上面妈妈两个字温暖却又透着丝丝的凉意。
天乐收拾心情，拿起电话语气带着欣喜：“妈！”
电话那头的母亲，用温暖的声音：“阿乐，你怎么还不回家啊，还有两天都过年了。”
听到妈妈的话，天乐好想喊出来，告诉妈妈他有多想回家，可是他不想要妈妈伤心，不想妈妈再因为他和父亲的关系而又再次让家鸡犬不宁，只好深吸了一口气，用着尽量平和的语气：“妈，可能不回了，想去旅游呢？”
听到天乐的语气，妈妈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害怕他回来又和他父亲争吵。只好努力劝道：“孩子，回来吧，那里有家好呢？”
天乐又有一股想哭的冲动，但还是坚强的忍住：“是啊，那里也没有家好啊！”天乐缓缓了心情，接着：“不过妈妈我在外上班了呢，工作很忙，回不去啊”。
天乐妈妈听完后，带着疑问：“什么工作那么忙啊，过年都不回，还是赶紧回来吧，他要不放你假，你就辞职，回家来，妈妈养你。”
天乐听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一直都知道，无论他怎么样，妈妈永远站在他这一边，也从来没抛弃过他，对于妈妈他真的欠太多了，多到他根本就无法偿还。
父母的恩情，即使我们倾其所有，也抵不过万一。
情丝难系
晓天
2024-11-03 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