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风城的当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过米铺,大红纸已经撤下,门板上贴起了新的告示,听车夫说是秦城府出来辟谣。
民众显然还是不相信,门口排队买米的人很多,三三两两的撑着油伞拎着米袋,时不时抱怨下天气。
粮价没涨,意料中的事,不过民众的恐惶怕是不好平息。
“小姐,绕过前面的山不远就是咱们的庄子。”梅香指着远处一座巍峨的山峰。
乔心月顺着她指着方向望去,“那是云山?”
“咱们庄子就在云山脚下。”
“走,去庄子看看。”乔心月照应车夫绕过去。
之前让红姨将庄子收拾出来,自己还没去过。
看着不远,却走了不到一天,她们刚到,庄子里的管家已经等在了路边上。
“小姐,小人姓陈,是这里的管事。”陈管事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做了自我介绍。
“小姐想四处看看,烦管事前头领路。”梅香见乔心月四处张望,晓得她想逛逛,当下对陈管事说道。
“小姐,这边请。”陈管事侧身让开路,又回头吩咐旁边的人,“让厨房择些新鲜的菜和水果备着。”
天气转冷,田里光秃秃的,没有农作物,乔心月看着可惜,“陈管事,田里怎么不种东西?”
“冬天播不了种,再向下三个月,土就会冻着,长不出庄稼。”陈管事当她不懂农活,给她作了解释,面上没有一丝不耐。
“这个天气倒适合种马铃薯。”农作物她知道的不多,以前也没有接触过,不过对于冬天可以长马铃薯却是知道的。
有阵子公司里风靡吃马铃薯减肥,在办公室里没少听她们讨论,大到马铃薯的品种,小到马铃薯的样子,天天听着,想不知道都难。
“马铃薯是什么?”陈管事问。
“土豆。”乔心月寻思着要不要弄个大棚种点菜,想想还是算了,等她一家住过来再折腾,现在她可没那个精力搞鼓这些东西。
“土豆现在确实能种,明儿小人让人过来种上。”土豆陈管事是知道的,只是吃得人少,庄子从来没种过,既然小姐发话,种点也没什么。
乔心月摆摆手,“不用,我就是随口说说。”
粮食囤得够多了,就是打起仗来也吃不完,没有那个必要。
穿过农田,陈管事领着她们来到一片果林,果林建在山腰上,“这片山也是咱们庄子的地方。”乔心月就着山向下望去,从上往下看,庄子很大,依山傍水,十分清静,方圆十里地,就只有这一家。
陈管事指着下游的一条河告诉她,那条河也是庄子上的产业,水是山上流下来的活水,上段供庄子日常饮水,下段养鱼。
又逛了一会,陈管事看时间不早,提议先回去吃饭。
八仙桌上放着五六盘绿叶蔬菜,这个季节能找到这么多绿叶菜,也是费了心的,旁边还有几样肉食,红通通地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米饭冒着热气,散发出香味,让人味口大开。
厨娘交叉着手站在一边惴惴不安,小姐在府里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这些家常饭菜。
“这是刚从山上打下的野味,给小姐尝尝鲜。”庄子靠山,野味不稀奇,在城里却很少能吃到,陈管事一接到她要来庄上的消息,就差人去山里了。
“陈管事费心了。”乔心月每样菜都尝了点,着实不错,在秦城府的几个月,天天吃婆子烧的菜,早就吃腻了。
那婆子翻来覆去就会那几样,也不知道秦未知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小姐合口就好。”陈管事谦虚地立着,也不邀功。
看乔心月对饭菜没有不满,厨娘松开拽着衣角的手,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到桌子上坐得却是一位白衣公子,当下迷糊起来,也不没敢多想。
“给,饭菜不错,小姐给的赏银。”梅香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把碎银子,看份量足足有二两。
厨娘惊得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给小姐做饭是应该的,不能再要赏钱了。”
要知道她一个月的工钱不过三百五十文,能敢要这二两银子。
“小姐给你,你就拿着。”梅香把手向前伸了伸。
厨娘还是不敢接,怯怯地看向陈管事。
陈管事一瞪眼,“还不快去谢谢小姐。”
厨娘接过银子,忙跪过去,连声道谢。
乔心月见她不是个贪财的,心里也满意。
庄子来了人,早就她传开了,等她吃完饭出门,吓了一跳,门口站了上百号人。
这些人穿着粗布麻衣,脸上皮肤黝黑,面皮粗糙,一看就是干活的人,她疑惑地看向陈管事。
“这都是咱们庄子里的人,我让他们都过来给小姐瞧瞧。”
“见过小姐。”众人见站在门口的是位公子,皆是一愣,不确定的又看向乔心月身边的梅香。
“账房和管事的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见下面的人交头接耳,小心议论,陈管事赶紧让他们散了。
小姐虽说现在穿着男装,可骨子里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容不得下人指指点点。
想到这,陈管事有些懊恼叫这些人来了。
账房将这几年的账本呈上来,她找到今年的账册粗略看了看,头疼,又见账房先生神采炯烔地望着她,硬着头皮看了一遍。
记账方法虽然繁琐,但账目倒是清清白白,每一笔收入支出都条理清楚,乔心月夸了账房先生几句,他摸着山羊胡子傲然地抬起下巴。
除了陈管事,庄子里还有五个小管事,分别管理田地,果林等地方,都是有卖身契的家生子。
他们从小就生活在庄子里,对庄子非常了解。
“庄子就烦劳各位费心,希望大家能好好干下去,干得好并忠心护主的人以后除了每月的月钱,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钱。”
乔心月循着几个人看过去,放下手中的账本。
几个人先是怔忪了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两两对视后,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有卖身契的也能拿钱?”
“当然有,凡是表现特别好的,以后子女都可以奴籍。”
这话像是扔进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炸开了,饶是陈管事如此冷静的人也不淡定了。
脱奴籍不亚于鲤鱼跳龙门,他们世代为奴,低人一等,早就麻木了。
现在听到子女还有希望脱奴籍,整个人都沸腾了。
一群大老爷们笑着笑着红了眼眶,“扑通”跪在乔心月面前,嘴里不停说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你们不用谢我,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机会,至于你们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看你们自己了。”乔心月神情淡淡,对于忠心护主,一心一意做事的人她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陈管事,庄子上有夫子吗?”她问。
“夫子?没有。”陈管事摇头,庄子上孩子都是奴籍,就算读书也不能参加科举,也就没人读。
“庄子里有多少十岁以下的孩子?”她又问。
陈管事想了想,旁边一位管事替他回道:“十岁以下的有不到二十个。”
“你回头在庄子里找间空屋子做学堂,把这些孩子集中起来去读书,庄子里有想学经商,人品好的人也可以去学习,钱由庄子上的公账出。”
拍卖行扩展开,需要的人会很多。
“老夫可以教他们算账。”一旁的山羊胡子先生激动的跳出来。
乔心月点点头,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就冲他这份不藏私,肯授人的行为,也是值得称赞。
对于阁里和庄子里的人,她早就和红姨商量过,用这种激励的方法,只是红姨还没有宣布下去,她在这里提前说了。
消息不到一刻钟就传遍了整个庄子,庄子里的人像打了鸡血似的,拼命表现,连干活也比以前有劲。
一时间,庄子欢声笑语声不停,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闹。
陈管事的速度更是快,第二天,就在隔壁镇子上找到秀才,把人给接了回来。
乔心月在庄子总共待了不到三天,这三天庄子里的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临走时,庄子里的人送了又送,真是八辈子修来的好主子,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风城府大门口,围了上百个人,密密麻麻的看不到边,梅香抓过身边的一个男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冷不防被人抓住,刚要破口大骂,低头一看,是位女子,又憋了回去,“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
“是,我和我家主子今天刚进城。”
“难怪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他们都是来要粮的。”男子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
风清扬不准米铺涨价,米铺干脆关门息业,对外宣称没有余粮,这下子民众不干了,纷纷跑来城主府讨说法。
“洛家!”不用想也知道背后捣鬼的人是谁,看样子洛家后面还有人,不然哪来的胆子敢明着和城主府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