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疗伤

　　临礼的众仙默然无声的看着心月的举动，心里反应不一。幸灾乐祸者有之，满心疑惑者有之，同情怜悯者亦有之。
心月真的累了，不想再去理会那些纷繁复杂的眼神，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忽然，从角落里跑来了一个小小的孩童，走路都还不太稳，踉踉跄跄的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刚一进来就拉住了心月的衣袂，软软的声音说道：“娘亲，你不要走好不好？”
娘亲？众仙惊掉了下巴，这，这，这九天玄女有孩子了？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一个纯纯正正的人间的孩子，半点仙气也没有的。
那个婢女偷偷看了眼王上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十分忐忑。
心月定定的看着这个还不到她膝盖的小孩童，在他的脸上，寻出了那个村庄凄凉的影子。
“你是，长生？”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才没过多久啊，当初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竟然已经会说话能跑步了。
那个小声音一下子就瘪了下去：“娘亲你是不认得我了吗？可是凤苏姑姑说娘亲会记得长生的啊。”
心月觉得很神奇，也很感动。神奇的是，不过短短时间，长生竟然可以长得这么大了，感动的是，长生竟然还记得住是自己救了他，还把她当成了娘亲，在每个人都看着她离去的时候，只有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站了出来，那么稚嫩的挽留她。
心月转身，向着王座上神情已经恢复正常的凤苏说了句：“谢谢。”
再无他言，她相信，凤苏可以懂的。
说完便温柔的看向长生，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使了个法诀，让他睡了过去。
心月将他交给旁边诚惶诚恐准备请罪的婢女，淡淡的吩咐道：“带他回去。”末了，又加了一句：“如果他问起我来，你就说我，与他爹爹出去了。”
明明知道这样的谎话骗不了他，心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或许，是不敢想象这个孩子醒来之后的失落表情，让心月情不自禁的想要编个谎话来安慰一下他。
“等一下。”心月犹豫了一下，又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去的婢女，“你帮我转告凤，王上，请她帮我好好照顾长生，等到他长大了，就教他一门手艺，让他回人界吧。”
那婢女愣愣的应了，心月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走得这样干脆，也没有回头，仿佛对这里没有丝毫的留恋。
只有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看得分明，那总是清亮的眸子里，此刻是多么的黯淡。
“心月……”刚刚回过神来的阿怜急急的追了出去。
“心月……”阿怜一直跟着她，却又因为感觉到了她的痛苦而不愿去打扰她，直到回了落桐宫，看见心月对着桌上早就已经凉透了的茶发了许久的呆，这才开口劝她。
若是她大哭大闹，哪怕口不择言骂自己都好，至少证明她还活着，可是现在这幅样子，不哭不闹，不吵不笑，分明就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阿怜明白，哀莫大于心死，而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一点。
心月依旧没有回答她，只盯着眼前冰凉的茶水里静静漂浮的茶叶，过了半晌，才幽幽的说了句：“茶凉了。”
阿怜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猛然间听到她开口说了这么句话，很是高兴，急急的换了杯茶，冒着氤氲的热气。
心月眼神悲凉：“茶凉了，说换就换了，真是简单，若是人心也是这般简单，那就好了。”
阿怜不语，知道她说的是凤苏将她赶出鸟族的事情，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却也不好开口，便索性不说了。
“还记得有一段时间，凤苏对我很是冷淡，当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只当她是因为杂事缠身所以没有时间，现在我才知道，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凤姑姑的计划，却没有心月看了一眼阿怜，将她眼里的担忧看得清清楚楚，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子暖意，淡淡说道：“你回去吧，她不会为难你的。”
阿怜愣在原地，半天才明白心月这是要自己回鸟族去，正要说话，却又听见心月说道：“她如今不想见的人是我，我不回去也就算了。可是你不一样，阿怜，你……”
“你这是要赶我走吗？”阿怜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为什么啊？阿怜是做错了什么吗？”
“阿怜……”心月声音软了下来，“我这也是为你好，回了鸟族，你也算是有个依靠……”
“为什么我要依靠别人，心月，你不相信我吗？”阿怜抹了一把眼泪，“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不会的。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离开你。”
心月定定的看着她：“真的吗？真的决定了吗？”
“嗯。”阿怜重重的点头。
“好。”心月答应，阿怜如释重负的笑了。
心月望着她的笑脸，眼底有感动在释放，拉住阿怜的手，微微一笑，说道：“谢谢你，阿怜。”
这条路走下来实在是太累了，有个人陪伴也是好的。
阿怜见她脸上遮都遮不住的疲惫，体贴的说：“那你先休息，我出去给你探探外面怎么样了。”
“嗯。”心月应了一声，起身回屋了。
阿怜微微笑了笑，出门去。
晚饭的时候阿怜才把心月叫起来，她睡得并不沉，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倦意，阿怜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心月，那个，我今天出去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了一件事情。”
心月看着欲言又止的她，简短的说：“什么？”
阿怜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的说道：“刚刚，凤苏，不对，王上递了折子给天帝，请求，鸟族避隐三界，再不问世事……”
“……”心月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然后呢？天帝怎么说？”
“天帝他，”阿怜小心翼翼的说，“同意了。”
心月愣住了，许久才点点头，说道；“嗯。”
“心月，你，没事吧？”阿怜问到。
她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我还能有什么事啊？”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吃完饭你就去准备墨宝，我也要给天帝递个折子了。”
“你也要？你不会……”阿怜惊愕。
心月瞟了她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还以为她也要“避隐三界”么？“你忘了我们还有什么任务在身么？”
阿怜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我们要去昆仑山嘛。”
心月点点头，说道：“去把莫小七救出来啊。”
阿怜的脸一下子变得红得通透。心月笑着看着她，还好有阿怜在，生活便不会那么无趣了。
心月和阿怜二人找到了天后娘娘身边的半夏小仙官，想问他天帝与天后娘娘现在在哪里。半夏小仙官很配合的告诉她们天帝和天后娘娘正在三清镜。末了，他叫住正欲转身离去的心月，一字一句的说道：“楼姑娘，对不起。”
这句“楼姑娘”一下子就把心月的记忆拉回了她刚刚被墨楠带回天宫的时候，那时，她还因为这个小仙官的一句“楼姑娘”，起了天后娘娘会放过她的痴想。
当时的自己，现在想起来，真是唏嘘不已。
心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将其中过往梳理一番，自然也明白了这小仙官的一句“对不起”从何而起，淡淡的笑道：“都是陈年往事了，何必再提。半夏仙官不必放在心上。”
半夏头低垂，说道：“楼姑娘，还望你，救出太子殿下他们，莫要让奸人的阴谋得逞啊。”
心月皱眉，觉得这番话应该是天帝或者天后娘娘来跟她说，最不济也是阿怜来跟她说，从这与她没什么关联的半夏口中说出来，老是觉得怪怪的。不过碍于礼数，她依旧淡淡的说：“我会的。”
半夏头垂得更深了，却不再说话，径直走了。
“这个小仙官真是有趣。”去三清镜的路上，阿怜兴致勃勃的说。
“有趣？”心月反问，“我怎么看着是他有点怪怪的？”
“按照我的男神仙的理解，这是……”阿怜神秘莫测的一笑，“他喜欢你。”
心月呛了一下：“喜欢？你是昨晚没睡好今天脑子不好使的原因吗？这么离奇的想法也有。再说了，你对男神仙的理解，你见过几个男神仙？”
阿怜支吾了半天，不说话了。
心月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恍然大悟：“以前，莫小七也是这么对你的？”
“心月，你讨厌！”阿怜羞涩的打了她一下。
一路吵吵闹闹间，心月便和阿怜到了三清镜。
天帝和天后娘娘果然在这里，站在镜前低低的说话，心月和阿怜在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止住脚步，说道：“楼心月（阿怜）向天帝，向天后娘娘请安。”
天帝转过头来，见是他们，点点头，说道：“来了，是来向我辞行的么？”
心月没想到天帝将话说得这么直白，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是。”
天帝却不再看她，继续看着三清镜，心月下意识的也看过去，可是还是和以前那样，她在这里面看不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