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离开

　　凤苏嗤笑：“如愿以偿？”
“不是吗？”阿奴反问。
凤苏沉默了许久，沉声说道：“阿奴，我凤苏虽然也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和你比起来，我自认为光明磊落。以前我会与你立下那样的约定，不过是为了救凤姑姑，为了救整个鸟族，如今，凤姑姑已经离开了，天劫也遏制了，你没有完成答应我的事，我也自然没有义务完成答应你的事，我们之间，没必要再有什么联系了。”
阿奴冷着声音说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殿下，不，王上还真是把自己当个官了啊。”
凤苏眉头紧紧的蹙起来：“难道不是吗？你我之间，本来就只有利益。”
“王上，你应该要想到的是，整个鸟族的生死存亡都在你的手上掌握着，”阿奴顿了一下，“你难道要让他们因为你的愚蠢而不得善终吗？”
“你用鸟族威胁我？”凤苏眼神骤然深邃，“阿奴，我并不傻。”
冷笑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如今心月已经恢复了神力，你这时再找我不过是想把我当枪使而已。而且，如今你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人了不是吗？”
阿奴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凤苏淡淡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傻子。”
阿奴却突然很诡异的笑了：“那你知不知道，天劫来了，那个人就出来了？”
凤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呢，不知王上有没有兴趣听我说说。”阿奴在心里得意的笑，果然还是抓住了她的把柄。
上次去昆仑山，无意间知道了这样一桩陈年秘闻，她自然要拿出来好好说说。
看着凤苏脸上那么明显的哀戚，阿奴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没想到很快，凤苏就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着她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又怎样？”声音还带着氤氲的水汽，眼神却是坚定的。
阿奴愣在了那里：“你，你就不想救他出来吗？”
“我想。”凤苏涩涩的说，“可是如果救他出来要以整个苍生为代价，那我宁愿他永永远远的生活在昆仑山。”
阿奴脸上浮起了嘲笑：“既然如此，那么鸟族出事的时候，王上您在哪里呢？身为鸟族的帝姬，居然比外人去得还要晚，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凤苏神色微变：“我当时在哪里，关你什么事情？”
阿奴笑笑：“我可以把这当做是王上的逃避吗？亦或是心虚？”
“随你怎么想。”凤苏的话语里已经透露出了些许决然，“你我言尽于此，不必多说了。如果你不请自来，不要怪我把你送到天后娘娘面前去。”
“哦？”阿奴紧紧盯着她，“那样，你曾经预谋过害楼心月的事情也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你不害怕吗？”
“害怕？”凤苏像是很新奇的细细品味这个词，“从我背叛了自己的灵魂的那一天起，我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了。”
无视阿奴惊愕的神情，凤苏说道：“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阿奴张嘴，却在看见凤苏苍凉而带着厌倦的神色后戛然止住，想了一会儿，她说道：“也好。从此，便桥归桥，路归路吧。”说完转身离开——既然你已经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我就成全你，我要让你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听见凤苏疲倦的声音：“我会带鸟族去另外一个地方，永远都不会来打扰你，也希望你遵守你的承诺，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这算是什么？妥协？阿奴怔住。
凤姑姑的丧事就在今晚了。
心月看着手里的丧帖，平静如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怜小心翼翼的问到：“心月，怎么啦？”
心月把手里的帖子递给她：“这是天后娘娘要你给我的帖子？”
“是啊。”阿怜接过去，“是天后娘娘身边的半夏送过来的啊，说是……咦？这怎么是天后娘娘的名帖啊？”阿怜有些着急：“会不会是半夏小仙官弄错了，我这就去找他去。”
“不用了。”心月制止她，“半夏没弄错，天后娘娘也没有弄错，是凤苏，根本就没有给我丧帖。”
阿怜睁大眼睛，诧异地说：“为什么啊？你是鸟族圣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殿下，不，王上怎么能不给你帖子呢？”
心月看着院子里小小的花草，幽幽的说道：“可能是还在怪我吧。”
“那你，还要去吗？”阿怜问到，其实她更想说，既然没有邀请，能不能现在就去昆仑山，把太子殿下他们救出来，当然，还要把莫小七救出来。
心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阿怜有些脸红。
“自然是要去的。”心月喝了口茶，淡淡说道，“你放心，墨楠他们，会没事的。”
虽然不知道心月的笃定从何而来，但是阿怜一直都信任她。
“走吧。”心月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去房间里换了身素净的衣服，与阿怜一起走了出去。
“是。”阿怜跟在后面。
心月隐去身形站在半空，看着下面来赴礼的仙家熙熙攘攘，忽然有些恍惚。
几天之前，也是在这里，同样的位置，凤姑姑就这样在她的怀里死去。
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
心月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阿怜在她旁边，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又想起了那天，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拉她的袖子。
心月回过神来，冲阿怜淡淡的一笑，表示自己没事，随后又说道：“我们下去吧。”
也是一身素服坐在上座，正在独自饮酒的凤苏见到从天而降的心月二人，眼神里有淡然，也有漠然。
心月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眼光，心里忽然一紧。
阿怜正想问心月为什么不上前，却看见心月朝她轻轻摇头，随后退到了边上的地方，阿怜虽然满心疑惑，仍旧跟着心月站到了角落里。
凤凰讲究的是浴火涅槃，即使是永远死去，身体也要通过这一种方式化为灰烬，才能得到后世的尊重与颂扬。
所以，凤姑姑的身体，放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待会儿，就会有火神施展九天玄火，将凤姑姑的身体烧成灰烬。
心月有些难过。
看得出来，凤苏并不想要太过铺张，搞得三界人尽皆知，只是邀请了在天族和鸟族有威望的神仙莅临，但是天帝和天后双双未曾出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月收回了打量的眼光，端起侍者送来的茶水，慢慢的啜饮。
天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钟响，阿暮伏在凤苏的耳边说道：“陛下，时间到了。”
“嗯。”凤苏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请众仙家安静。”
众仙见到新登基上任的凤苏，都很给面子的闭上了嘴巴。
“首先，多谢各位仙家今日能来为姑姑吊唁，凤苏感激不尽，姑姑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也会感谢众位仙家。”凤苏弯腰，鞠躬，又直起身子来说道：“其实今日，凤苏还有两件事情想要昭告众仙家。”
心月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静静的看着凤苏。
“其一，鸟族遭此大劫，元气大损，故我已经决定，从明日起，鸟族整体搬迁至另外一个清净之地。至于这里是哪里，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凤苏眼神划过众人，最后停在了心月身上。
心月愣在了那里。
众仙也是一片哗然。
凤苏接着说：“其二，鸟族圣女楼心月，在族中临难之时，未能保卫鸟族及王上安全，经众长老商议，决定将其驱逐出鸟族，永远不得踏入鸟族半步！”
心月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仙看着脸上全是震惊的心月，他们心里也全是震惊。
如此尊贵的一个圣女，怎么说赶出去就赶出去了？
心月深吸一口气，抬眼直直的看向凤苏：“为什么？”
凤苏避开她的目光：“这是族中众位长老的决定。况且，今日，我本来也没有给过你丧帖。”声音平静如古水无波。
心月看向坐在凤苏旁边的几位长老，见他们一脸肃穆与默然，便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木然的走上前去，跪在王座之下，埋着头，说道：“罪臣楼心月，接旨。”话音刚落，眼泪便掉了下来。
凤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一起长大的朋友，看着这个可以尊贵无双也可以低微入尘的女子，隐隐生出悲凉之感，转过身去，不想自己的情绪暴露在众人面前，只说到：“去吧。”
心月站起身来，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向不远处的高台。
那里，有着凤姑姑的气息。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平静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眸子里再也没有过去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坚定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凄凉。
走到高台前，心月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一句话都没有说。然后，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