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死亡（二）

　　可是没有，输进去的真气就仿佛是石沉大海，半点作用都没有。
凤姑姑的眼睛紧紧的闭着，没有丝毫要睁开的迹象。
心月不肯死心，把全身的力量都往她的身体里倾注，直到筋疲力尽差点没力气搂住凤姑姑才停下来。
看着怀里人依旧如初的面容，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心月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凤姑姑，你累不累，痛不痛？”心月呢喃，“心月带你回去好不好？我带你回鸟族，我们就像我小时候那样生活好不好？”
历代的鸟族圣女都不是爹生娘养的，而是生于鸟族领地最东方的一处海子之中，由当时的族长祭拜过天地，感谢上苍的赐予后，带回王宫自己养的。圣女化于鸿蒙，归于鸟族，是鸟族心中无上的荣耀，是以心月自幼养尊处优，地位尊崇，甚至比凤苏还要高几分，最后还能受命于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天玄女。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并不是每一世的鸟族族长都那么幸运，在她们执政期间，有圣女诞生并且将她们抚养长大。
凤姑姑将她带回来之后，从来都是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甚至后来有了染绯，也没有对她冷淡半分。
可是这个人，就这样为了自己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月只感觉到一阵痛彻心扉。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锦帕，慢慢的，轻柔而仔细的擦拭着凤姑姑的脸，直到上面再也看不出一丝血迹，才放下帕子，将凤姑姑轻轻放在地上，跪行着后退了几步，神情肃穆的磕了三个头。
天上星辰陨落，地上百花凋零。
心月就在这一场浩大的祭奠中，送走了对她最好的一个人。
她面色沉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没发生，而是太痛了，所以选择逃避。
天边隐隐出现了一队人的身影。
心月木然的抬头一看，却是急急赶来的凤苏，见到跪在地上的她，先是一惊，后来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凤姑姑，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问到：“姑姑怎么了？”
“苏苏，对不起……”心月开口，声音凄然而沙哑。
“对不起？”凤苏重复这三个字，马上明白了，仰天长笑，然后双眼充血的看着心月，“你可以救姑姑的对不对，你已经恢复了灵力，你明明可以的。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死……”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整个人都无力的倒在了身边阿晓的身上。
“苏苏，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希望，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我。”心月痛苦地说。
“为什么会这样啊……”凤苏看着凤姑姑，失魂落魄的说。
突然，凤苏跑了过来，一把把心月从地上拉起来，双手掐着她的脖子：“为什么，楼心月，为什么每次都有人帮你，为什么你总是可以那么幸运的有别人为你去死为你去付出，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你要把姑姑带走……”双手渐渐收紧。
心月没有反抗，刚刚早就已经用尽了力气，何况，她也的确希望凤苏就这样把自己掐死好了。
一道金光劈下来，凤苏迫不得已放开手，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突然被放开的心月只觉得头昏眼花，坐在了地上。
天空中想起了天帝威严的声音：“帝姬，切莫激动行事。”
心月恍惚想起，如今凤姑姑已经不在了，染绯已经嫁进了天宫，如今鸟族中，与凤姑姑最为亲近的便是凤苏，只等天帝昭告三界，凤苏就可以正式成为鸟族的族长了。
凤苏跪在地上，什么话都没有回答。
天帝道：“鸟族为阻止本次天劫立下汗马功劳，日后定当福泽深厚。本君就此昭告天下，鸟族帝姬凤苏继任为鸟族族长，即日起，望帝姬能够休养生息，恢复元气，重振鸟族。”
凤苏愣在那里，还是阿晓在一旁提醒，才呆呆的磕头谢恩。
“心月，你随我来。”天帝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转身回了天宫。
心月愣愣的看着天帝离开的背影，实在不明白他如今找自己还能有什么事情，正想站起来，心口忽然一阵抽痛，疼得她差点晕过去，嘴里也泛起浓浓的血腥味。
她忍住不适，最后看了一眼凤姑姑，提起一口气跟了上去。
凤苏坐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走过去将凤姑姑的身体抱起来，疲惫的对阿晓吩咐到：“你让人把这里收拾了吧。”
阿晓领命而去，凤苏面无表情的抱着凤姑姑回了王宫。
“天帝，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心月站了半晌，开口问道。
天帝一直打量着三清镜，眉头深锁，心月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镜面一片混沌，不知道有些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天帝忽然问道。
心月摇头：“什么都没看到。”
“我也是。”天帝很无奈的轻轻一笑，“你知道吗？几天之前我在这里面看到了什么？”
没等心月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我看见了她的死。”
意识到天帝口中的“她”是凤姑姑，心月猛地一震。
“可是很奇怪，后来还有一个人……”天帝忽然一停，“后来还有一个人，也是相似的场景，也是漫天的血雨腥风。”他看向心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心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说：“天帝的意思是，凤姑姑失败了？”
“是，她失败了。”天帝轻叹了一声，“不过她用她的命，为你换来了时间。”
心月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呢喃道：“为我换来了时间……”
“是。”天帝肯定的说，“你的凤姑姑，以她全身的修为和身家性命为代价，却只能让天劫延迟而已。不是说她的能力不够，而是她与天劫无缘，自然不能做化解之人。”
“我就是那个与天劫有缘的人吗？”心月涩涩的问。
天帝摇摇头：“我不知道。”停了一会儿又说道，“但是这是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心月重复了一遍，再次看向天帝的眸子里充满了坚决：“心月领旨。”
“嗯。”天帝点头，“去吧，把楠儿和染绯救回来，把天地苍生救回来。”
看着心月离开的背影，天帝眼中浮现出了一种莫名的神色。但是很快又归于无形，看着角落，淡淡说道：“天后，出来吧。”
天后娘娘显出身形来，看着心月离开的方向，轻轻地说：“陛下好眼力。”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可是以前，本宫这招隐身术，楼心月也能看出来的。”
天帝皱眉：“吃了两次归元丹，灵力折损也是正常的。”
天后娘娘垂眸：“那陛下可曾想过若是楼心月到时候……”
“好了，”天帝打断她，“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只要天后不要再在暗中做什么手脚，又有楠儿他们的帮忙，撑过这一劫也不算什么难事。”
他话里有话，听得天后娘娘脸一阵煞白。
天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离开了三清镜。
“恭送陛下。”天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天帝，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心月，现在我们去哪儿啊？”阿怜看着正在闭着眼睛调养的心月，有些担心的问到。
心月的声音倒还正常：“先在这里等一会儿，等到凤姑姑的，”顿了一会儿说道，“丧事过去，我们祭拜过她之后，再去昆仑山把墨楠他们救出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带着淡淡的调笑声说道：“还有莫小七。”
“心月……”阿怜有些脸红，她明白，心月这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好了，我先修养一会儿，你去把外面的花草侍弄一下吧。”心月重新闭上眼睛，吩咐道。
“嗯。”阿怜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心月闭上眼睛，心里却在想着凤苏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是感觉今天的凤苏怪怪的。
鸟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身为鸟族的帝姬，竟然这么晚才来，是去哪里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很想把事情想清楚再休息，但是经过了这么久，确实太累了，心月身心俱疲，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有的时候她真的在想，都说人生如梦，如果人生真的是梦该有多好，没有杀戮，没有阴谋，没有可望而不可即的镜花水月，只有安宁与永恒。
错过的事，失去的人，便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了。
“你来干什么？”凤苏坐在王宫主殿之上，冷眼看着易容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阿奴懒洋洋的走到她面前，闻言笑道：“只要我想瞒，还有谁能发现我啊？”
凤苏皱眉，重复问道：“你来干什么？”
“鸟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身为其中的一员，自然应该回来。”瞟了一眼凤苏，继续说道，“一是吊唁，二是，贺喜。”说完跪了下去：“恭贺凤苏殿下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