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华瘫在椅子上道:“婉儿,是我们连累了他,也把大家给连累了。”
冷锋点上一支烟抽两口道:“别整那没用的了。华子,大老板一生气,卓航无期徒刑跑不掉,他把看守所的警察也连累了。其实,几个老的知道,卓航最放心不下他奶奶,这才私下联系跑过去安慰的,他们还不知道卓航在监狱又打了人。华子,上午我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卓航说他现在很迷惘,就想让郭半仙好好给他算一卦,他从巅峰一下跌进了低谷,如果我们在这时候抛弃他,会把他整死的。”
杨春华心如刀绞道:“锋哥,是我自作聪明了。锋哥,现在大老板正在气头上,我们现在过去看卓航不合适,请你带话给卓航,无期可以改有期,让他好好在里面反省反思早点出来,我们会等他,姑奶奶经纪一个都不会少。”
冷锋肃容道:“华子,陶政的事事关国家机密,请别让陶婉难堪,陶婉在卓航心里是什么位置,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卓航最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敏华、陶婉,你们得停住,华子,我送你们回学校吧,你给什么郭半仙打个电话,让他们三个跟我跑一趟,但愿郭半仙能解开卓航心里的疙瘩。”
陶婉拉起张敏华哽咽道:“妈,别哭了,打起精神来替卓航做点什么吧,为我爸哭不值。”
张敏华抹把脸道:“没事,我本来哭的就不是他,是你两个舅舅。婉儿,等你爸的事处理完后,我回去把神州的事安排一下,和你外公外婆在京都不走了,我们一起等卓航。”
没心没肺的卓航正在运行大周天,听远处传来开铁门声,估计多半是冷锋带人和吃喝过来了,笑笑慢慢停下。
门一开,冷锋确实带了吃喝和烟酒进来,但是没带人进来,还一张口就训了卓航一通,说他和杨刚、陶婉、孙蓉蓉、段水流胡说八道,让他的工作很被动,挤兑得杨春华又回头去做姑奶奶们的思想工作去了。冷锋说,他虽然没和大老板汇报这事,但大老板对卓航知情不报陶政的事很生气,说卓航不信任他。
卓航笑笑道:“让我受这么大憋屈,还不允许我存点儿私心留几个看好的啊!得空您帮我跟大老板解释一下,我是不想麻烦他老人家,如果我想瞒,就对谁都不说了。爸,吃一堑才能长一智,我会把以后的事做好的。”
冷锋把怎么糊弄杨春华和张敏华她们简要一说,让卓航待会儿别胡说八道,回头把郭兆仪三人带了进来。
卓航坐在地上红着眼(用内功逼的)闷下一口酒道:“谢谢哥几个能来看我。我身上戴的东西太重,不站起来迎接了,哥几个随便坐。”
郭兆仪在卓航身边坐下,自顾自倒上一杯酒一口闷下去道:“班长,是我们得谢谢你还想着哥几个才对。猛哥,老李,坐下来喝酒啊,傻杵着干吗?”
卓航从郭兆仪手里抢过酒瓶道:“半仙,别倒了,你酒量不行别多喝,哥遇到困惑了,想让你清醒着帮哥好好算一卦。猛哥,老李,自己照顾自己,我行动不便,不到的地方不要见外。”
郭兆仪从口袋里掏出三枚铜钱道:“班长,兄弟之间不说这个,你一进来,哥几个都哭完了。班长,只要你相信,我就好好帮你算一卦,虽然我现在基本上不给人算卦了。”
卓航见冷锋也凑过来看热闹,戴着镣铐双手合上摇摇扔地下去,郭兆仪把铜钱捡起来继续交给卓航。前五下一扔,三枚铜钱都是两反一正,都是阴爻,卓航最后一扔出现了三个正,郭兆仪说物极必反,还是个阴爻,是一个坤卦。
郭兆仪沉思片刻道:“班长,在解卦之前,我得先把我知道的说清楚,省得你待会儿说我没算准瞎忽悠。孔老夫子说,善易者不卜,意思是说琢磨明白《周易》怎么回事了,就不会再算卦了。就目前情况来看,谁也不敢说他就把《周易》琢磨明白了,我入门迟,更不敢这么说,说自己琢磨明白的,那都是在蒙人骗钱。班长,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想把《周易》解释清楚的人太多了,张三有张三的说法,李四有李四的理解,版本一多,乱象丛生,有的甚至驴头不对马嘴,不能自圆其说。这也就是说,我要解卦,只能按照我的理解来,说不上对还是错。”
“《周易》的易,有简易、不易、变易之说,算卦是从不易的卦象中看变易,看事物的发展变化。比如你刚才扔出的这一坤卦,只有上爻是变的,那就得看卦象、卦辞和这一爻的爻辞,以及变易后的卦象、卦辞和变爻的爻辞,把前后六种说法对照起来看,才能看出点儿名堂。”
“坤卦的卦象看起来是一无底洞,说的是地势低洼,君子以厚德载物,虚怀若谷、海纳百川,什么都能容纳。卦辞说的是柔顺、顺从,跟乾卦的阳刚、强势正好相应。说一个新的征途刚刚开始、前行,如果像母马那样柔顺,是吉利的。一个人从事某项职业,虽然一开始迷失了道路,但后来会找到主人和方向,结果是吉利的。往西南方向,会找到同类即朋友,如果往东北方向,则会失去朋友,综合起来是说,安守正道是吉利的。”
“看变爻,同时也得看变爻是怎么来的、处在什么位置。一般情况下,《周易》的每一卦都是讲从下到上的变化。坤卦这一爻说,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意思是说,已经柔顺到头了,忍不住憋不住了,在田野上大战,打得身上流血。这是本卦和本爻,一般说的是目前的状况。变卦和变爻,说的是以后的发展趋势。”
“变爻由阴变成阳,别的爻不变,就成了山在上、地在下的剥卦。剥,是剥落、剥离的意思。卦象看起来像天在下雨,雨水离开云彩了,但还留了一点在天上。卦辞说剥卦象征着剥落,也就是损失,不利于采取任何行动。变爻的爻辞说,硕大的果实没有被吃掉,君子能得到车辆去采摘,小人去采摘则需要拆毁自己的房屋,能力达不到,再抢也白瞎。”
“综合起来看班长的情况,就是班长一开始在守着正道隐忍容纳,隐忍容纳不下了,跟人大干一仗很受伤,目前虽然不利于采取任何行动,但你会得到帮助,丰收的成果最后还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抢只会得不偿失。如果顺着本卦和上爻发展的趋势看,阴已经发展到了极致,并且受伤了,再向前发展,就会转为阳,进入乾卦的潜龙勿用,所以不管怎么说,班长眼下还是得韬光养晦,不宜有大的行动,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你的。”
卓航在心里暗赞一声准,表面上却苦笑一声道:“半仙,我都这样了,还说什么胜利果实,说什么韬光养晦,你安慰我的吧?我都被关进来了,还能有什么行动?还能有什么胜利?”
郭兆仪双肩一耸道:“班长,卦是你扔出来的,信不信在你,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算卦本来就是求一暗示,自己给自己找出路,我是按照卦象、卦辞和爻辞来说的,我也没说我算得就准、说的就对。”
李冉飞端起一杯酒道:“班长,不管半仙说的对不对,我都相信你的结果肯定是好的,来,走一个,恭喜你在犯罪这条路上又拿了一个全校第一。”
卓航忍不住噗嗤一乐道:“滚蛋吧你,你还想当第二啊?”
李冉飞一口闷下去眼圈一红道:“班长,我就搞不明白了,你第一次打人,根本用不着关多长时间,是吧冷叔?可你干吗在看守所又干残两个,你傻啊?”
卓航喟叹一声道:“我他妈是傻。哥几个,那王八蛋摆明了敲诈我,当时的局面又乱成那样,就我这小火爆脾气,我能忍住吗!更可气的是,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弄了本破村宫图不说,那两个王八蛋还挤兑我,说把我一拖进来他们出去后再敲诈别人,别人就不会像我这么不听话了,你们说是不是气死个人?”
李冉飞哭丧着脸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啊,这事要搁我身上,我也把刀捅出去了,那可是惨痛的代价啊!那本剑谱呢,让我看看值几毛钱。”
卓航指指枕头道:“自己过去拿。半仙,我这牢反正有得坐,不是三年五年能出去的,就翻着闲看打发时间。这草草一翻我就搞不懂了,段家人怎么能从既济卦和未济卦中寻找练习六脉神剑的法子,《周易》难道真的和武功有关吗?”
郭兆仪正吃着一口东西,闻言“噗”一下喷了出来,要不是扭头扭得急,能喷几人一身:“班长,你肯定让人忽悠了,就算剑谱上是那么说的,也不一定就正确。既济卦,一般人都看成水在上、火在下,理解是可以相互作用,成功了;未济卦,一般人都理解是火在上、水在下,谁也没法影响谁,所以没有成功。狗屁,连个卦名都没看懂就胡说八道,简直笑死个人了。”
卓航一愣道:“你什么意思?”
郭兆仪沾着水在地上画了一个既济卦和一个未济卦道:“你们看啊,这阳爻说的是岸,阴爻说的是河,从下到上分别是小河、大河、大大河。只要是在河里,不管在哪一卦都没好哪儿去,只要在岸上,那一卦都不是太差,除了未济卦的最后两爻。既济卦说的是向前趟,安守正道过小河可以,一开始在岸上,吉利,但最终是不成的,人在河里,还把脑袋都弄湿了,说明河水很深,很危险。未济卦说的是向前趟,小狐狸过了河到了岸上,身上是干的,但把尾巴给弄湿了。向前没地方去,一转身还是河,所以就算过了河也得不偿失,本来就没什么可高兴的,忘乎所以就更可笑了。至于六五在河里说的什么君子之光,诚信什么的,是说他一直在坚定地前行,就快要上最后一道岸了。”
卓航恍然大悟道:“半仙,这也就是说,济是过河的意思,既济是正在过河,未济是没有过河,从卦象上就能看懂的东西,一看卦辞反倒迷糊了。”
郭兆仪大拇指一竖道:“对,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好多人说看《周易》感觉支离破碎,看不懂,他看的是卦辞、爻辞,不少卦辞和爻辞是占卜算卦记下来的东西,爻和爻之间没什么内在联系,有的爻和卦之间都没什么内在联系,一解释起来又乱七八糟,你不迷糊才怪。所以,一开始我还神神叨叨给人算卦,算来算去发现好多东西都不通,都看错了,就不敢再给人算了。”
卓航哭丧着脸道:“原来看卦象比什么都强,又一看就容易看懂,看多了反倒是累赘,半仙,哥当时真应该把哥几个都带着。冉飞,别看着村宫图臭美了,哥现在杀了段远志的心都有了。”
李冉飞笑笑道:“班长,这本剑谱不错,单从画的水平和纸张来看,应该是件正儿八经货,你应该没赔多少,但肯定不赚。”
“我呸!”卓航抖抖身上的镣铐道:“老子都这样了,还没赔多少!100万别说买本残缺不全的破图,都够我找人拍片子卖了赚钱了。冷叔,对不起,我们在一起忽悠怪了,我并没这个想法。半仙,那哥几个从《周易》琢磨六脉神剑,有没有琢磨出点什么东西来?”
李冉飞合上剑谱端起一杯酒道:“敬我一个我再告诉你。班长,要说半仙一开始水平咋滴咋滴,我肯定不认,但这段时间折腾下来,我不佩服半仙还真就不行。半仙看过《道德经》后恍然大悟,说还是老子厉害,早已经把好多东西说清楚了,孔子只能对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把人家的思想形容成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一开始半仙拿《周易》跟我拌嘴,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现在半仙一不算卦了,我反倒能听懂很多了。”
卓航呵呵一乐道:“我去,你这是什么破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