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火水未济001

听出一丝口音和油腔滑调的陈艳丽苦笑一声道：“从吉林来，准备找一号聊聊去，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上次的事，谢谢你们了。”
卓航呵呵一乐道：“不客气。陈姐，不死心，所以亲自跑了一趟吉林？”
陈艳丽盯着卓航的眼睛点点头道：“对，我悄悄摸摸混进校园，发现那对兄妹根本不认识我，在学校里也不是什么成名人物。我拿着记者证到当地公安部门一打听，他们说我被人蒙了，所以我断定，二郎神非你莫属。”
卓航呵呵一笑道：“陈姐，既然您早已起了疑心，我也不瞒您了，上次的事是我和搭档干的，您记在心里就成。呦，应该是我等的客人到了，如果您不乱说话，咱晚上一起聚聚？”
“好。”陈艳丽答应一声站一旁拉住孙蓉蓉的手，卓航放眼打量停在不远处一行七人，只见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身边各跟着一女的，看样子像是恋人或者爱人关系；一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后跟了两个流里流气的二十几岁年轻人，三人一看就是道上混的，属于那种不犯法也不让你安生的主儿。
卓航正暗自感慨，一年轻人上前大大咧咧道：“你是来接我们的卓航吗？”
卓航把墨镜一摘呵呵一笑道：“对，这是带头的段远志段大哥吧？”
中年人上前和卓航握握笑笑道：“是我。卓航，你那么忙还过来接我们，太麻烦你了。”
卓航笑笑道：“不麻烦，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大哥，这不是说话的地儿，走，咱先上车，到饭店坐下来再慢慢细说。”
卓航拦下一辆出租车把陈艳丽带着在前面找饭店，让孙蓉蓉开车拉着七人在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犹疑：段远志怎么看怎么像是道上混的，他怎么把道上的人带出来了？这阵势是想干吗，讨个说法？难道今晚的事，我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不用再费心思去捅别的篓子……
陈艳丽见卓航坐在副驾位置沉默不语，轻咳一声道：“玉龙，他们是你什么客人？”
卓航眉头一皱道：“陈姐，今儿的事您瞧着就是，别乱说话。司机大哥，麻烦您把收音机关一下，它影响我思考了。”
“得勒，那咱就让风云一号清静一会儿！”
出租车在一中档饭店门口停下，司机说这边的菜品和环境不错，价格也实惠。卓航谢过的哥，付过车费进门要下一包间，让服务员按每客198的高标准安排。卓航坐下来和几人寒暄几句，等一行人洗漱过围着桌子坐下来，冲坐在身边的段远志笑笑道：“段哥，你们远来是客，咱来点白的还是啤的，要不要再来点儿红的和饮料给几位女士？”
段远志笑笑道：“别客气，随便，不要太浪费就是。”
卓航点下酒水和饮料，趁热菜没上的空当笑笑道：“段哥，有客自远方来，我很快乐，在开始之前，我先把我们这边三位向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一下。鄙人卓航，在京都公安大学读大二。这位是《京都晚报》的大记者陈艳丽，以前采访过我几次，刚才在火车站碰巧碰上了，这就喊过来一起坐坐。这位是我师姐孙蓉蓉，在公安大学法律系读研三，马上毕业，跟我是老乡。段哥，您这边的客人，麻烦您给介绍一下。“卓航等段远志把前来的几人介绍一下（有大大反映，本小说人名太多，那我就把本次出场的配角起名为段一、一配，段二、二配，段远志身边的一个叫刚子，一个叫强子，大大们不必去记），把酒杯一端笑笑道：“很高兴各位来京都传经送宝，咱先走一个，之后边吃边说。”
几杯酒一下肚，卓航突然发现今天这个饭局其实挺有意思。刚和段家一行七人见面的时候，他能看出其中几人的愤慨之情，摆明了是集体过来找他讨说法的。他一客气、满脸堆笑，一把服务工作做到位，特别是一介绍孙蓉蓉和陈艳丽，各人的心理出现了微妙变化。这一切，卓航通过各人的眼神和细微举动就能看出来，而在吸收异瞳天王的功力和运行大周天之前，离开太极圆盘的帮忙，他没法做到这一点。他貌似正在步入川岛贞子所说的读心术的第二个境界。
刚子和强子头脑比较简单，不乱说话，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关注一下段远志在说什么。段一和段二有些复杂，一开始心里虽有愤慨，但不轻易表态，唯段远志马首是瞻，法律界和媒体界两大力量一加入，对段远志的信任有些动摇，但又担心私下搞小动作把段远志惹毛。一配和二配是跟过来架势的，卓航带着孙蓉蓉和陈艳丽一出现，心里变得没底，转而开始讨好卓航三人。
三人里面，经验最老道也最难对付的当属段远志，段家一行的带头大哥。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自打卓航一出现，就在审时度势，得知卓航的出场阵容后先是一惊，之后慢慢定住了心神，见一配和二配在争相讨好卓航和卓航的朋友，这个关心卓航，那个佩服卓航，终于忍不住要出招了。
段远志轻咳一声端起一杯酒笑笑道：“卓航，我敬你一杯。听说你出去疗养，把忻州一女的也带过去了，不知道你跟她都学了些什么？”
段远志话一出口，一桌人一下子静了下来，都把目光看向了二人。孙蓉蓉是从头到尾都静，除了礼貌地应付，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而陈艳丽不知道卓航肚子里卖什么药，一直在关注全局，也没有多余的话。
卓航把酒一口闷掉苦笑一声道：“不瞒段哥说，这事说起来有些滑稽。她的两个叔叔一开始谁都不肯继承剑谱，后来一看剑谱可以来钱，起了争执，小丫头片子一气把剑谱给撕了，还只会用六脉神剑给人做气功保健按摩，把我整了个哭笑不得。”
段远志一拍桌子道：“简直胡闹！把好好的六脉神剑折腾得面目全非，这不明摆着给段家丢脸吗？让我看到她，我绝饶不了她，她不撕我也把她的剑谱给撕了！”
卓航呵呵一笑道：“段哥，人各有志，我觉得没这个必要，随她去吧。比起别人的不声不响、敬而远之来，这小丫头能用六脉神剑捧起一个饭碗，也算不容易了。”
段远志摆摆手道：“卓航，这你可就错了。根据我们的深入研究和判断，她就算不撕剑谱，她的剑谱也上不了台面。不声不响、敬而远之，才是对六脉神剑应有的科学态度。她就算学不会，也不应该糟蹋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乱七八糟地用六脉神剑去给人按摩吧？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
卓航呵呵一笑道：“是有些不像话。段哥，对六脉神剑应该不声不响、敬而远之，这我可不理解了。六脉神剑好不容易研究出来了，却束之高阁，那研究出来还有意义吗？”
段远志笑笑道：“卓航，你知道为什么当年大理段家，只有避位为僧的皇室子弟才能修炼正宗的六脉神剑，而俗家子弟也可以随便看剑谱自行参研吗？因为两个群体看到的剑谱是不一样的。除了通行的练功方法，从皇家寺庙里流传出来的剑谱还记载了别的，而这些东西，才是练六脉神剑的核心和关键。”
卓航放下筷子笑笑道：“我一本剑谱都没看到，更没法比较皇室和民间的剑谱有什么优劣了，还请段哥指点一二。”
段远志笑着摆摆手道：“指点不敢，我只敢实事求是说。了解六脉神剑的人，都知道六脉神剑源于一阳指，之后怎么参研出了六脉神剑，六脉神剑怎么又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除了段家个别嫡系子孙，别的就都不知道了。”
“段俭魏创出无形有质的一阳指后，举世震惊。一阳是说一阳初发、万象更新，一阳指具体怎么来的，已经无法考证，我们经过长时间研究，倾向于相信一阳指来源于八卦。八卦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是指宇宙混沌一片的状态，基本上没什么争议，但两仪指什么，后来的说法很多，又各有各的道理，就谁也说不清了。如果忠实于八卦，我们认为，两仪指的就是一阴一阳，其它的都是从阴阳衍生出来的。既然一阳指一开始走的是右手食指手阳明大肠经商阳剑，那就应该还有一路跟他矛盾统一的阴脉剑。”
“段家后来的武学高手，先是根据人体手部的经脉分布特点，形成了六路一阳指，之后参研两仪剑法，研究阴阳两剑的默契配合，形成了三种比较固定的套路。比如左手大拇指手太阴肺经少商剑，剑路雄劲，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但用起来比较笨拙，和左手小指手太阳小肠经少泽剑忽来忽去、变化精微的特点一配合，两剑威力大增。同理，大开大阖，气势雄迈的中冲剑，需要和巧妙灵活、难以捉摸的商阳剑两两配合，以拙滞古朴取胜的关冲剑，需要和轻灵迅速的少冲剑两两配合。一开始，都是两个人同时使一阳指，并且相互之间默契配合，才能把各路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再后来，不知道哪位高人突发奇想，还是他内力深厚，把一阴一阳三个套路整合成了一套六脉神剑，剑谱一出，段家后人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不可自拔。”
卓航呵呵一笑道：“是因为内力不够，一个人练不成六脉神剑吧？”
段远志点点头道：“是的，但又不仅仅如此。六脉神剑没出来之前，段家只需要找两个精炼一阳指的高手一阴一阳两两配合，就可以天下无敌，并且可以排出9种不同的组合。六脉神剑一出，则需要同时找六个一阳指高手才能催生剑阵，虽然威力无穷，但是很难同时凑齐，并且变化繁复，隔三差五就需要在一起练习阵法。段家后人苦苦寻找破解之道，办法没找到，却从《易经》中找到了新的烦恼。”
卓航摇摇头呵呵一笑道：“好玩，不知道烦恼是什么？”
段远志用手指沾点水在玻璃转盘上一边画一边道：“你看，古人以左为上，我们按照一阳一阴的顺序把六路剑法排列下来，正好形成了火水未济卦。这卦在《易经》里是最后一卦，是非常特殊的一卦，特殊就特殊在全是矛盾冲突。从爻的位置来看，初、三、五三爻是阳位，但都被阴爻占着，二、四、上本来是阴位，却又被阳爻占着，位置都不对。从卦象来看，离火在上，坎水在下，火既烧不开水，水也浇不灭火，整个卦象非常尴尬。”
卓航呵呵一笑道：“把六脉神剑硬往八卦上扯，这本来就是他们在自讨没趣。”
段远志摇摇头道：“只要能找出问题的根由，未必就是自讨没趣，只有把问题找出来，才能找到破解之道。未济卦的卦象说，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有人把‘亨’字面解释为亨通，后面又跟着说没什么收获，这是解释不清楚卦象的，这么解释也是不对的。正确的理解得结合乾卦的‘元亨利贞’来看。古人把乾卦这一卦辞按照事物发展的顺序解释为初始、发展、收获、贞守，和四象中的春夏秋冬时序结合在一起，这是正确的。未济卦里的‘亨’，不能看成亨通顺利，也得看成是发展才对。一只小狐狸奋力前行，渡河快要成功了，却把尾巴给弄湿了，狐狸尾巴除了跑动的时候帮助狐狸平衡身体，天冷了还可以帮助狐狸御寒取暖，这一弄湿，对狐狸非常不利，所以说无攸利，小狐狸即使冒险渡过了河，也得不偿失。”
“回到武功一途，就是说一个人练六脉神剑的想法是好的，你可以拼了老命去练，但你内力不足，只是一条小小的狐狸，你要去渡一条极具挑战的河，你练来练去就算练成了，也没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得不偿失。我刚才说的对待六脉神剑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不声不响、敬而远之，道理就是这么来的。”
卓航哭笑不得道：“这也太滑稽了，六脉神剑剑谱折腾出来了，结果却不让人练，练了也没什么收获，这不跟辟邪剑谱的‘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异曲同工吗！难怪男的没练出什么名堂，一个小丫头片子却能拿六脉神剑去给人按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