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野丫头的心事004

一开始卓航还听她的，跟她密切配合，一到紧要关头，那就不是小慧说了算了，蛮不讲理，横冲直撞。也亏得小慧打小野怪了，身子骨粗壮，要不然只怕承受不起卓航狼一般的轮番进攻。饶是如此，小慧也打闹着直感慨，说卓航就是一头牲口。
这雨一下，就还淅淅沥沥没完没了。魏家村的男女老少闷在屋里，不能出去到工地上赚钱，山里进不去、地里也进不去，心里都快闷出了绿毛。月牙河不管不顾吃他水的男女老少心里怎么想，流的倒是更加欢快，更加自在，也变得有些浑浊了。
比月牙河还欢快的，估计全村也只有一个有心没肺的野丫头魏小慧。天公作美，人不留人天留了，这家伙除了拉卓航一起下厨房忙活忙活，做做饭洗洗碗，其余时间全暖暖活活地窝在卓航被窝，累了看看电影，歇过来了做做家庭作业，把不久也要上学的村里的孩子们忘得一干二净。
几天一下来，卓航也感觉双腿发软，发现在市公安局封闭锻炼一段时间，一身精壮有劲的筋骨肉迅猛回头，至少体能方面的锻炼，全白瞎了。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卓航一看大后天就得走，除了身份证在市里已经办好，其它入学手续还没办，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不免着急了起来，跟卓文秀和小慧说不能再等了，山路湿滑，上午得抓紧收拾东西，吃过中饭后出发，明天跑一天把各种手续办了，晚上住县里，第二天消消停停坐火车上京都。
小慧和卓文秀正在帮卓航收拾东西，大能戴个草帽，披个从底部中间向两旁一拉，把一半按进去当雨衣的化肥塑料编织袋，穿双透水的黄胶鞋，“提拉趿拉”走了进来。
卓航上前帮大能把草帽和编织袋挂起来，泡一杯浓浓的茉莉花茶茶端过去带着一丝尴尬道：“叔来了。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早出发走。”
大能坐下来阴着脸道：“娃，你俩都住一起了，你还喊叔？”
卓航一脸尴尬，心一暖，赶忙甜甜地叫声“爹”。
大能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卓文秀道：“卓老师，闺女野怪了，让你见丑了。”
卓文秀淡然一笑道：“魏书记可不能这么说，慧这孩子率性，想说啥说啥，想干啥干啥，跟我当年倒是很像。这几天，都是闺女一人里外操持，勤快，聪明，能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大能憨憨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卓老师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卓老师，两个娃都在一起了，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以往，咱说过让乡亲们拉扯一把的，现在看来，卓老师倒成咱村最富裕的了。银行有存款，退休工资每月两千多，娃上学的事也解决了，凑份子的事，我看就免了吧，各家也都不容易。”
卓文秀点点头道：“魏书记说的在理。本来我还想请乡亲们热闹热闹感谢一下的，可是这天它也不允许。”
大能大手一摆道：“那就不麻烦了。卓老师，既然你和我爹的事也基本定下来了，娃也改口喊我爹了，咱以后也改口吧。我喊你娘，你喊我大能或者别的都成，这魏书记听着心里别扭。等过年娃放寒假回来了，我就张罗娘和爹的婚事，娘看成不？”
卓文秀腼腆一笑道：“成。”
大能道：“娘，我还有一件事。咱两家合成一家了，娃以前虽然是外人，但两家一直把他当自家娃待，娃这又跟小慧走到了一起，娃的事，咱得上点心。有几句话我得说说娃，你们对我不要有意见。”
卓航站立一旁垂手道：“爹，您说，我听着。”
这一声声“爹”，听在小慧耳朵里实在是浑身透着舒服，见他爹当面把这事给说透了，忍不住又靠上了卓航。
大能白一眼小慧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娃这一上学，乡亲们都跟着沾了光，卖山货给工程队，修路赚钱，口袋里多多少少也都有几个。虽然凑份子的事免了，但乡亲们还是想表示表示，这种拉近各家关系的好事，当支书的只能赞成，不好拒绝。”
“娘也知道，各家除了核桃、柿饼、鸡蛋、木耳、蘑菇、灵芝等山货，别的也不剩啥。这些东西，在老百姓眼里不算什么，但拿到外边，那可都是稀罕东西。上次记者和领导到村里来，往包里大把大把塞，脸上都乐开了花。娃，你上学的事，镇领导、派出所、县公安局、学校、市公安局他们，可都出了不少力。咱不能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该送还得送，这对扩大咱魏家村的影响力，对群众以后发家致富，也都是好事。来前，我跟镇上通了个电话，把想法跟镇领导汇报了一下，镇领导也同意了，说这是好事，要帮咱弄几十个盒子包装包装。回头我喊几个人，到各家把山货拿一拿抓紧送镇里去。”
卓航道：“谢谢爹，还是爹考虑问题全面。不过我还有手续没办好，这么跑只怕时间不够。”
大能道：“手续镇上都给你办好了，县里的手续也是镇上给你跑的，你到镇上找李副镇长直接拿就行了。你也跟爹到各家转转，说几句感谢话，以往他们不知道咱家有钱的时候，里里外外也帮了不少忙，咱家有钱的事，大家都知道，但记者来的时候，可都瞒紧紧的。”
卓航憨憨一笑道：“成。”
大能道：“行，那你抓紧收拾收拾，我出去喊几个人，就从村西头开始，最后到我家。”
卓文秀帮卓航收拾好东西，拉着卓航的手红着眼圈道：“娃，出去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就给家来个电话。前几天，王会计打来电话，问我储蓄所的钱咋办。我想了想，还是你拿着用吧，那些钱，奶奶虽然看都不想看，但也不能浪费了。你存起来，把存折带身上，该用就用，该花就花，别乱用就行，奶奶相信你。”
卓航一怔，见卓文秀把那么多钱全给了自己，嗓子眼一堵道：“奶奶，我听你的。他的钱你不用，但以后我给你的钱，奶奶可不能不拿。”
卓文秀笑笑道：“成，别忘了奶奶给你说的，等参加工作了，帮奶奶出口恶气。”
小慧见卓文秀说什么恶气，一脸不解道：“奶奶，谁欺负你了？”
卓航诡异一笑，扭身刮一下小慧的鼻子道：“秘密。”
秋天的雨水，往往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跟扯不断的线根儿一般。魏家村远远近近，罩上了一层冰凉的雾。
卓航穿上小慧织的毛衣，想到新的征程就在脚下，心里燃起一团旺旺的火。把手光明正大地塞给卓航的魏小慧，一想到分别在即，满肚子离情别绪，被秋雨一打，两只眼睛更加湿润了。
山货一背到镇里，已是下午四点多。卓航见魏大能要带着群众赶黑回去，劝大能明天再回去，说天一下雨黑得早，山路虽然通了一段，但不少地方湿滑难行，还是要注意安全。大能瞪着眼问他，二三十人，吃哪里，住哪里，不回去咋行，卓航说他来安排，让一众人在镇政府的办公楼里先等他消息。魏大能让卓航快去快回，说要不然天就黑了。
卓航拨通周克必的手机，见天一下雨，周克必在派出所闲得没啥事，派出所就在镇政府隔壁，拎了两盒包装好的山货跑过去感谢几句，问周克必能不能帮群众安排地方住，钱他来出，就说是派出所帮安排的。周克必说镇上几家小旅店这段时间生意都不咋地，这事他来办就行，天不好，所里的警车也可以为人民群众服务一次，不算公车私用。
卓航把这次到镇上要办的事简单一说，周克必看一眼门外的雨道：“天不早了，我看明天再跑吧，能来得及。要是没有那一场，咱只怕也走不到一起。正好叔今晚不值班，可以喝一个。上次叔说过要请你吃顿好的，一直也没功夫，这下正好有机会了，不如就把你想请的人也一起喊着。”
卓航呵呵一笑道：“谢谢叔一直惦记着，那我先去把那边安顿一下，回头给叔打电话。”
周克必说他先安排一下，建议卓航把要送的礼品直接拉饭店，省得来回跑路耽误时间，卓航见周克必省去自己不少事，笑笑拍马屁说，还是周所长考虑问题周全。
从派出所出来，卓航先跑到不远处的邮政储蓄所找到王会计，把卓文秀的美元存款折算成人民币，连本带利连同另外两万一起存进了陶政给办的一张全国通用的银行卡里。
卓航拿过签字的纸一看，见卡里已经预存了五万，连同这次存进去的加在一起，总额超过了三十万，不免大吃一惊，连字都签得歪歪扭扭：靠，原来穷得都听不到“叮当”响，没想到一下子这么有钱了，还是个魏家村的首富，典型一一夜暴富的地主老财！
从储蓄所出来，卓航回到镇政府塞给大能两千块钱，让他带乡亲们吃饭住宿，说住的地方是周克必安排的，钱也是周克必拿来让他们先用的，待会儿把乡亲们送到旅馆安排下来，晚上他就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还有别的安排。
小慧见卓航转身要走，跟在后边不满道：“我咋办？我晚上要跟你在一起，直到把你送上火车我再回来。”
卓航见小慧眼红红的，心一软，拉着小慧的手钻进了雨里。大能张张嘴，见群众没什么反应又把嘴合上，开始分派群众分批上车，路不远的，就走路过去。
卓航跑到派出所列一名单出来，让周克必打一通电话，开警车把山货拉着一起到饭店等着，见晚上过来的人比较多，干脆分成了两桌，校领导和教师一桌，自己和镇上的书记、镇长、李副镇长和邮政储蓄所的所长、王会计、小慧、卓航等单开一桌。
酒桌上，山货一塞，卓航被这个夸几句有本事肯上进，被那个夸几句能吃苦前程大好，卓航对这个要感谢辛勤培育，对那个要感谢额外关照，两桌一跑，“酒风正、酒量高”的帽子一带，把自己灌了个迷迷糊糊，浑然忘了以往在学校基本上就是一包子——“狗不理”。
把两拨客人打发走，卓航拉着小慧的手钻进警车，周克必大着舌头借酒装醉道：“状元郎，叔是过来人，你跟叔说实话，你跟小慧是不是已经好上了？”
卓航见小慧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紧紧抓住小慧的手迷迷瞪瞪道：“叔，你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克必傻呵呵一笑道：“你别把叔说得跟孙猴子似的，叔分不出是人还是妖怪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好啊。小周，把车开到县里，找个好点的地方让状元休息，一定要休息好，明天才能接着跑。”
卓航尴尬一笑道：“叔，不用了吧，我还没跟她爹打个招呼呢。”
周克必喷着一嘴酒气道：“打个屁啊！听叔的，明天一早叔跟你们一起回来。”
卓航见小慧捏了一下他的手，好像有责怪他的意思，迷迷瞪瞪憨憨一笑道：“谢谢叔。”
周克必给卓航和小慧登记好一房间，坐着警车开出了招待所。
小慧拿着房卡进到房间，见屋里干干净净的，地上铺着地毯，房间里有彩电、空调、卫生间，卫生间里可以放热水洗澡，连安全帽都准备好了，两眼羡慕不已，说还是城里人会享受，住个宾馆，早上不用下厨房都有饭吃。
卓航把门一反锁，一把抱住小慧道：“你在电视上没看到啊？装！来，我现在先让你好好享受一下，等以后有钱了，咱们买个房子也这样装修，让你天天享受。”
卓航把灯一关，借着酒劲先在弹性十足的床上折腾一通，之后到卫生间一边往浴缸里放水，一边拉着小慧在柠檬头下冲洗。小慧见卓航洗个澡都毛手毛脚吃豆腐，打一下卓航不老实的手翻一眼卓航道：“饿鬼，你还没吃饱啊？”
卓航厚着脸皮把魔抓又伸过去笑笑道：“我饭量大，饭桶一个。念高中那会，我就巴着赶紧放假回家，一听说要补课就着急，一个星期能回家美美吃顿肉，好几天都感觉不到肚子饿。这下我一出去就是半年，不吃饱饿肚子怎么办？”
小慧想起卓航初中吃饭时如狼似虎的样子，眼圈一红道：“好，晚上我让你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