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小侬木然地抱着不悔坐在餐桌边，看着秦若天把小海放在凳子上，看着他对她那么好。
看着看着她哭起来，捂着嘴跑到院子里。
她没想到小海会瘦成这样，简直不成人形。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在等你呢，别哭了。”
小侬回过头，来不及隐藏眼泪，就看见秦若天站在自己身后。他个子虽然没有连城高，但是也足够遮住她的视线，她一时看不清他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海她……”
他蹲下来，叹口气，过了很久才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那个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其实我特后悔，当初怎么就放手了呢，我对小海的爱，一点不比连城少。”
小侬点点头，接着问：“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回夏威夷。”
小海看见小侬进来，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她碗里夹了很多菜。不悔也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给小姑姑倒饮料。
桌上一时很沉默，只有大家的呼吸声，和筷子敲击着碗的声音。
小侬看着小海，眼睛深深凹下去，倒更显得她的脸越发的小。当她夹菜的时候，还能清晰地看见她手腕处的骨头，像是生生在这几天长出来的一样，让人心疼。
秦若天面前专门有一个盘子，他根本没顾得上吃什么，一直在帮小海和不悔剔鱼刺。
小侬看着小海的笑脸，还有不悔脸上满足的深情，突然觉得自己的哥哥好可怜。这么好的女人，他硬生生把她推给了另一个男人。
不悔一口一个爸爸叫的特别亲密，可是小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她听小怡叫连城爸爸叫自己小姑姑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秦若天亲手喂小海喝汤的时候，不悔也懂事地站起来，给妈妈拿纸巾。
吃完饭四个人坐着看电视，这是一台老旧的电视了，有时候看着看着会没有信号，每当这个时候不悔就会起身去电视机的顶部狠狠拍两下，过了三四秒钟信号又会莫名其妙恢复。
秦若天解释说这电视大概有三十多年的历史，是他的姥爷家的电视，已经好多年没拿出来用了。
小侬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三个人，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看了一会儿不悔说要去数星星，小侬自然提出来陪他一起去，两个人一起走出院子，在不悔的带领下来到一处空旷的草地。
不悔把秦若天早就准备好的垫子拿出来，示意小侬一起躺上去。
“小姑姑，你见到连城了吗？”
“嗯。”
“那你再见到他的时候，替我转达我和妈妈的意思。”
小侬支起身子，看着这个不过五岁的孩子，心里莫名地害怕起来，颤抖着问：“不悔，大人之间的事情，孩子不要插手好吗？”
“你告诉连城，从今往后，我跟妈妈与他，再无瓜葛。”
小侬虽然预感到了孩子会说什么，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冷冰冰的一句，她盯着不悔，想要把他灼出一个洞来。
她向来知道这个孩子成熟懂事，可是没想到已经成熟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早就看透了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甚至比大人看的还要透彻。
“小姑姑，以后我们估计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因为爸爸说，等回到夏威夷，我们一家三口会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不希望外人来打扰。”
原来，在孩子的心目中，就算嘴上亲热地叫着小姑姑，过不了几天，她也会成为他口里的外人。
多么悲哀啊，可是，这能怪孩子么？
该怪谁？
两个人沉默着看星星，小侬其实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却被不悔那个叫做外人的词语弄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去后院子里静悄悄的，不悔指了指亮着昏黄灯光的房间，小声说：“爸爸妈妈休息了，小姑姑今晚跟我睡吧。”
她哪里还能睡得着，恨不得飞到连城面前，一巴掌扇醒那个负心人。
不悔听说她要走，也没强留，拿着手电把她送到门口。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小侬终于捂着嘴巴趴在方向盘上哭起来。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孩子，再也不会叫自己小姑姑，从今往后，她连见他一面，都会很难。
小侬心急火燎地赶到相思湾，却被方叔告知连城带着沈珈蓝和小怡去了新加坡，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她不敢大意，亲自驱车去连宅。
连誉川早就听说小侬回来了，本来以为要明天才能见到，哪知道她半夜赶了来。他自是知道这个自小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姑娘的脾气，要不是有火烧眉毛的事情，她此刻肯定应该在酒店呼呼大睡。
“姨父，不好了……”
连誉川听完，一个踉跄，后退着倒在沙发上。
“还有什么，快说……”
小侬不敢欺瞒，只好一五一十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哪知道连誉川捂着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突然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秦若天看着小海把一大碗中药喝下去，才说连誉川生病住院的事情。
小海一听很担心，问情况怎么样了。
刚好这个时候小侬打电话过来，说连誉川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在叫不悔的名字，她希望小海能带着不悔去见一见爷爷。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秦若天很快带着哭成泪人的小海和不悔赶到医院。
还在病房外面就看见刘芸等等好多人候在门口，方叔见到小海，惊讶地叫了一声。
刘芸转过身，蓦地哭起来，冲过来把小海抱在怀里。
“孩子，孩子，你怎么这么久了不联系干妈？”
不悔抓住刘芸，哭得不成样子：“爷爷呢，爷爷呢……”
“哥哥……”
不悔抬起头，看见穿着连衣裙的小怡站在门口，而牵着她的，正是连城，连城另一只手牵着的，是沈珈蓝。
小海也看见了，不过她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哭，只是问：“爸……呃，连叔叔他怎么样了？”
连城听见她这一句话，捏紧了拳头。
原来在她心目中，早已经把自己从连家人这个圈子里开除了。他连城有错，可是连誉川没错啊，她怎么那么狠心呢？
沈珈蓝自然感应到了连城的怒气，她亲昵地依偎在他身上，眼睛却盯着小海。
“连城，我们进去看看爸爸吧？他要是看见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很快脱离危险的。”
小海根本没看那一家三口，她蹲下身把不悔的头摁在自己胸口，轻声说：“进去看看爷爷，跟他说说话。”
不悔点点头，对着身边的秦若天伸出手：“爸爸，你陪我去吧。”
看着小海点头，秦若天牵起他的小手，带着他在方叔的带领下走进病房。
刘芸牵着小海坐在椅子上，一连串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出来。
可是小海都是淡淡的，也没哭，连笑都是淡淡的。
“干妈，我跟不悔一切都好好的，天天对我们很好。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
刘芸白了一眼连城和沈珈蓝，又抓住小海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昨天天天的爸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们尽快过去。反正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想尽快过去。”
刘芸吃了一惊，忙问：“怎么这么急，你的身体……”
“没事，这一个月吃了很多药，在天天的照顾下，已经没什么大碍。”
“小海……”
沈珈蓝看见连城一动不动站着，看见他的眼睛一直在小海身上流连，气不打一处来。
“连城，我们进去看看爸爸。”
可是他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是石化了一般，过了几秒钟他甩开她，走到小海面前。
小海看着连城，看见他眼睛里的某些东西，可是此刻她再也不愿意相信他，哪怕只是一个字。
“小海……”
沈珈蓝面子上过不去，冲过来拽住连城还要往前的脚步，对着小海冷笑道：“小海，既然你决定了要走，那我祝福你跟秦若天。也希望，你能祝福我跟连城。”
小海站起来，脸上换上了得体的笑容，这样的笑容，看得连城心都快要碎了。
她盯着沈珈蓝的脸，慢慢游移到她的眼睛。沈珈蓝不禁在这样凌厉的眼神下有些心虚，微微低下了头。
“沈小姐，谢谢你的祝福，我也当然愿意祝福你们。只是我得提醒沈小姐，欠下的债，总有还的那一刻。”
沈珈蓝一个后退，颤抖着问：“你说什么，什么债？”
小海笑起来：“沈小姐欠下什么债我怎么知道，你只要每晚不会从噩梦中惊醒就可以。”
刘芸早就觉得今天的小海有些不正常，忙抓着她问：“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小海笑了笑，淡淡地说：“干妈，什么以前的事情，我听不懂。”
秦若天带着不悔从病房出来，小海笑着对他们伸出手，三个人牵着手离开。
“妈妈，我告诉爷爷我们即将要去夏威夷。”
“还有呢，不悔还告诉爷爷什么了？”
“我还告诉爷爷，爸爸对我和妈妈很好。”
刘芸想要追上去，却被连城拽住手臂。她恼怒地甩开他，声音冷冷的：“连城，我真是看错了你。要是早知道你是如此薄情寡义的男人，我死也不会把婳婳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