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失踪

　　夜里，医院验血室只有一个女值班大夫，一同跟来的护士走进里间帮那位大夫准备。陈秋风和夏如霜站在走廊的窗口处等候。
陈秋风脱下大衣放到一边的椅子上，解开衬衣袖扣撸起胳膊。夏如霜看见他撸胳膊，也赶紧脱下大衣。陈秋风双手按住他的肩，恳切的说：“如霜，听我说，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别忘了，他是我姐夫。”夏如霜说。
“别争了，我的血肯定比你的多，”陈秋风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的不够，你再上。”
夏如霜望着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与他一起共事一年多，他很少说幽默的话，从来都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语气，今天他能这样像朋友一样对她，表现出倍加关爱的样子，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如霜，今天谢谢你。”陈秋风眼眸里流露出欣赏的目光，他的这双眼睛曾出现在她梦里多次，从来都是深不可测或混浊模糊的，她总觉得猜不透，看不清，为此她苦恼过多少个不眠之夜。而今天，他离她如此之近，他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澈明亮，透可见底。他说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表白，真实的感受。夏如霜点点头，抱之一笑，说，“你是替何雪晴在谢我。”
“不，是我。”陈秋风诚恳的说。
夏如霜嘴角挂着一丝讥讽，说，“别把我当坏人，我夏如霜虽然是生意人追逐名利，但还没有丧失最起码的判断力，我之所以答应周鹤祥带着何雪晴和同事一起聚会，其实也是想向大家告别。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与周鹤祥的相处，我决定放弃这份工作了。早在几天前，我就写了辞职信，没想到被他利用了。”
“你别误会，如霜，”陈秋风急忙解释，说，“其实我知道你在暗中保护何雪晴，还有那天，你是故意向我透漏信息，谢谢你，要不是你，何雪晴不会在周鹤祥那里平安度过这些天。”
“什么都瞒不过你，”夏如霜一笑，“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雪晴对我抱怨说，你总说监视她，”陈秋风呵呵一笑，“开始我也以为你在防她，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你的用意，周鹤祥摆明了要利用何雪晴让我就范，你既然是他的助手，当然一目了然。”
夏如霜一笑，“你娶了一个笨女人。”
“是，她是笨，但是真诚、善良，在我眼里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陈秋风实话实说。
“我算明白了，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夏如霜笑起来，“对了，忘了问了，你公司里是谁泄密，你查了吗？”
“不用查了。”
“你知道是谁了？”夏如霜很吃惊，“我真想知道是谁，也想为自己洗清名誉。”
“唉，不瞒你说，”陈秋风说，“开始大家确实怀疑你，但我没相信，后来雪晴无意中告诉我一个消息，王战友的小舅子也在永合，是周鹤祥的手下，我反复一想，也就明白了。”
“哈，王战友那个八卦控，”夏如霜愤愤道，“那陈总想好怎么处置王战友了吗？”
“这个人嘛。功过相抵，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陈总，到底是你，有度量。”
这时，窗口的小门打开，大夫放下一个白色搪瓷托盘，里面是消毒药棉、针管。夏如霜一看见这些急忙背过身去，“哎呀，我晕针。”陈秋风一只手推开她，“你回去吧，雪晴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你过去看看。”
夏如霜拍了下陈秋风的肩，说，“那我过去了，我先替我姐夫谢了。”
陈秋风一皱眉，针管已刺入他手臂上的肌肤里，他向她挥挥手，“快去。”
夏如霜沿着走廊走到楼梯口，下到一楼。却看见抢救室门前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抢救室里的灯大亮着，不时有护士端着药品进进出出。夏如霜走到门口，隔着玻璃窗看见里面的医护人员还在忙碌着，里面也没有何雪晴的身影。
夏如霜沿着走廊走到卫生间门外，她轻声叫了一声：“雪晴，雪晴，你在吗？”
夏如霜听不到回答，她忍不住跑进卫生间，挨个推开小隔间查看，里面空无一人。人呢？她人呢？
夏如霜回到抢救室门前，坐到椅子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何雪晴会去哪儿呢？
二十分钟后，陈秋风走回来，夏如霜急忙迎上去。陈秋风没看见何雪晴正左右张望，没等他开口问，夏如霜说：“何雪晴不见了？”陈秋风一愣。
“我回来就没有看见她，”夏如霜摇了下手中的手机，“我打她手机也没信号？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楼层，你都找过了？”陈秋风不放心的问，看到夏如霜使劲点点头，他急忙从衣兜里取出手机，拨通了何东强的电话，等了一下，他听见何东强慵懒的声音“谁呀，大半夜的？”
“是我，雪晴回家没有？”
何东强听出是陈秋风的声音，立刻清醒过来：“没有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秋风挂了电话，“没回娘家。”他说着，刚抽了血的脸一片惨白，他笔直的身体佝偻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夏如霜看见陈秋风像被抽了气的皮球似的萎成一团，急忙蹲下身，飞快的说：“你别急，也许，也许她是饿了，出去吃点东西。”
陈秋风摇摇头，“吴天昊这个样子躺着这里，她会跑去自个吃东西，可能吗，都怪我，没把事情想周全。”
这时，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护士走出来，说：“你们是病人家属吧，病人已脱离危险，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过来。”
陈秋风走到护士面前，“护士，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个女士呢，你见过她吗？你知道她去哪儿？”
护士摇摇头，“不清楚呀，刚才她进来过一次，跟病人说了几句话，就跑出去了。”
陈秋风眼前一亮，追问道：“护士，他们都说了什么？”
护士想了想，“噢，想起来了，病人反复喊着一个人名，那个女士好像说了一句，你等着，就跑出去了。”
夏如霜突然明白过来，“姐夫一定是要见我姐，何雪晴去接我姐了。”
陈秋风脸上的气色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担忧：“可为什么不接电话？不行，我还是去找她吧，这么晚了我实在不放心。你守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对了，把你姐家的地址发到我手机上。”
陈秋风坐进车里，感到头一阵晕眩，刚才跑的太快了，他闭上眼靠到靠背上，眼前乱冒金星，有一种虚脱的空洞感，就像刚才被抽掉的800CC血液在体内产生的空间涌进了气体，身体随之飘了起来。他趴到方向盘上，脑子逐渐清醒起来。
陈秋风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来到蓝田花园小区时，已是凌晨，城市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小区里一片寂静，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这一路上他开得很慢，有意观察来往出租车上的人员是否有何雪晴，更奇怪的是夏如霜也没打来电话，说明何雪晴一直都没有回到医院。
他敲响一楼一户房门，过来好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裹着睡衣露出一个头，嘴里嘟囔着“又忘拿钥匙了。”一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人，发出一声惊叫。
陈秋风扶住门，急忙说：“别怕，我是吴天昊的朋友，他受伤住院了。”
刘嘉萍立刻清醒过来，叫起来：“什么，天呀，天昊受伤了，在哪儿呀，天呀……”
陈秋风看见她这个样子，马上明白当初听夏如霜的建议先不告诉她是多么正确。他急忙安慰她半天，看她情绪稳定下来，才问道：“夜里有没有一个女人来找过你？”
刘嘉萍挠挠头，“没有呀，哎呀，我一向睡觉很死，刚才要不是去解手，还醒不了。”
陈秋风开车带刘嘉萍赶到医院已是早晨了。一夜未眠，陈秋风脸色变得很差，加上急火攻心和抽过血也未能休息，他走到监护室门口就倒下了。夏如霜和刘嘉萍，以及旁边的护士，把他扶到一边病床上，与吴天昊的病床挨着，大夫紧急给他输了一瓶葡萄糖。
夏如霜联系上陈秋风的司机李建国，李建国赶到医院时，陈秋风还在昏睡中，夏如霜简单说了一下昨晚的事，两人开始商量去找何雪晴的事。
“有没有这种可能？”李建国憋了半天，突然说，“何雪晴被绑架了。”
“绑架？谁？目的是什么？”夏如霜急迫的问。
“还用说吗？当然是威胁陈总了。”李建国说。
“你说是周鹤祥？不会吧，”夏如霜说，“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被警察带走了，从我眼前走的。”
“那你怎么解释，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李建国问。
“有道理。”陈秋风不知何时已醒来，他听见李建国和夏如霜的对话，坐起来，李建国急忙走过去，“陈总，你醒了。”
“过24小时后，就报警。”陈秋风说着就要下床，夏如霜急忙阻止，陈秋风推开她，“我要去会会周鹤祥，看他还搞什么名堂。”他起身拿起床边的大衣穿在身上，从衣兜里掏出皮夹，取出一张卡递给夏如霜说，“吴天昊的医药费，刷这张卡，密码是我的结婚纪念日。”
陈秋风走出病房，李建国紧跟其后。陈秋风在走廊里拨通了周鹤祥的电话，电话响了一阵，周鹤祥接通电话的语气里充满气焰，似乎没想到陈秋风还会给他打来电话：“陈秋风？”
“周鹤祥——”陈秋风声色俱厉地说，“你做人太不仗义了，你提出的条件我都已经办到，你为什么还不放手。”
“你他妈的还敢说我不仗义，我现在还蹲在局里呢。”周鹤祥破口大骂，“你敢报警，你耍我。”
“不是我报的警，跟我没关系。”陈秋风怒不可遏的说，“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了何雪晴。”
“让何雪晴见鬼去吧，我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两次了，老子不玩了。”周鹤祥满腹恶言，“陈秋风，你记住，你会付出代价的，想把我困在这里，没门。”
陈秋风放下手机，他感觉周鹤祥说得是实话，他还在派出所，一直在警员的监视下做笔录，没有时间来对付何雪晴。他在心里放下了对周鹤祥的猜测，是谁报的警呢？显然报警的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会不会是吴天昊呢？陈秋风基本上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吴天昊一直跟警方有合作。
突然，他又想到一个人。从何雪晴口中得知昨晚跑了一个人，一个叫麻子的。看来，他必须去派出所一趟，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于是，陈秋风让李建国开车赶到西里路派出所，趁周鹤祥还在里面可以询问清楚。接待他的正是昨晚出警的刘警官，“失踪了？”他很惊奇的问明昨晚的事情经过。刘警官叫来一个女警做笔录，然后宽慰陈秋风，说，“你放心，周鹤祥已在我们的调查中，昨晚缴获了七十多克毒品，当场抓捕五六人，他们有涉毒和聚众吸毒的嫌疑，他手下的人我们已经布控，你先回去，一有信，就通知你。”
赶回医院的途中，陈秋风回想着刘警官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心里越来越乱，雪晴，你在哪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