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风接到何雪晴电话时,正坐在办公室独自发愁呢,他没有听清何雪晴说了什么,背景乱糟糟的。
婚礼定在下周初六,是个好日子。他只通知了一些熟人,婚礼就选在家里举行,这里偏远又僻静,他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
对于新娘何雪晴,他很满意,一切都按着他预先的计划进行着,就像他经手的很多项目一样,这次他又打了一个漂亮仗,只是这次收获的不是财富,而是一个新娘。他对未来开始充满憧憬,虽然这个过程太过迅速,但他自信在以后的日子里,会给新娘很好的补偿。
因为这段时间,他的麻烦不断,件件致命。到这个月,已有三个工地出现拖欠工人工资,最长的有两个月之久,是在锦江园小区的2号工地。他催促着钱文光贷款的进度,但今天早上从银行传来消息,他们的贷款未经通过。
王战友又一次跑进来,身后跟着夏如霜,两人脸色都很紧张。
“陈总,出事了,”王战友忐忑地说,“锦江园新招的工人又跑了一批。”
“是那个兔子阿庆带走的。”夏如霜补充说,“全是钢筋工师傅。”
“是呀,我怀疑是其他工地在挖咱的墙角。”王战友喷喷不平地说。
陈秋风听他们说着,抽出一支烟点上,镇定地说:“锦江园2号楼是定在这两天浇顶,看来是有人故意的,如果耽误工期后果不堪设想。”
王战友显得很急躁,“怎么办?我们一时哪找那么多人。”
“看来,我得挪地方了。”陈秋风摁灭烟蒂,抬头望着他俩说,“去通知刘四海的工程部,壮小伙全跟我上顶,必须守住。”
陈秋风的果断和雷厉风行立刻感染了王战友和夏如霜,两人从惊慌失措变成信心百倍。
“陈总,可这个时间已临近你的婚事。”夏如霜不安地提醒他。
“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家事永远不能影响公事。”说着,他已经起身解开领带扔到沙发上,他回过头对王战友说,“告诉刘四海,这是一场硬仗,去准备吧。”
王战友一脸欣慰,频频点头,飞快的走出去。
“夏如霜,我的婚礼是定在初六,你记得提醒我。”陈秋风脱下西装,换上一件皮夹克,“我估计这几天,回不来。”
“什么?你要一直呆在楼顶。”夏如霜惊讶地问。
“有什么办法,我是老板发不下工资,就把自己压到那儿吧,工人们看着我,心里会踏实一点,最起码可以挡住其他人再跑。你催促老钱给我赶紧搞钱。”陈秋风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大厅里已汇集了一些人,个个精干壮实,他们簇拥着陈秋风走出大楼。楼前已停了四辆轿车,他们纷纷上车,依次驶出去。
陈秋风坐在车里,突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他拨通家里的电话,张管家接住电话。
“张管家,我这几天回不去,你代我去一趟杏湾看看素玉。我在伊水居给她定制了几套服装你给她拿去,记住,家里的事一句不要漏出去,否则,又会有大麻烦。”
“先生,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在这紧要关头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一定确保你这次婚礼顺利进行。”张管家接着说,“我已把露露送到寄宿学校,给校方说好,两周后接她。”
陈秋风满意地点点头,挂了电话。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夏如霜站在窗前,目送着众人离去,望着陈秋风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
近一年来,她几乎每天都是伴着他度过的,有时候周末她也会被叫来,老板是个拼命三郎,工作起来没有时间观念,她每次都是默默地配合,从来没有过怨言,道是每次加完班,陈秋风不好意思,在月底时会塞个红包,以示奖励。
她是他的助理兼秘书,可以说他的每一个决策和指令都是通过她发出去的,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他的一部分,一旦分离,她几乎六神无主。她的这种状态让自己也吓一跳,平时很忙,现在突然闲下来,第一次关注自己的内心,就像发现别人的隐私一样发现自己某些方面不对劲。她曾对自己说,自己绝不会爱上像陈秋风这样的男人,他跟自己的生活理念相差太远,但是,他就是有一股劲深深地吸引着她。
但是,就算出现一个苗头,现在也应该掐灭了。
夏如霜注视着案头上放的婚纱图片,这是陈秋风在时尚杂志上相中的一款,已经在巴黎定制。这款婚纱是每一个女孩子做梦都想拥有的,她也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嫉妒心理。她想像不出这款婚纱如果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但是那个小巷子里的女孩,怎么会被陈秋风相中呢?她显然不配穿这么高级的设计。
夏如霜眼中流露出鄙视的目光,怪不得这么快就结婚了,毕竟是小巷子里的女孩,没见过世面。她看出陈秋风并不把她放在心里,明明婚期临近,他却带着工人上了工地。有了这种判断,夏如霜浑身一阵轻松。
她走到电话前,从电话本上找到何雪晴的手机号码,拨通了电话:
“你好,何雪晴小姐,我有幸通知你,初六也就是下周四,婚车早上九点到,你做好准备。”
何雪晴听到手机里那个优雅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脊背上凉飕飕的,一股凉气一直窜到头顶。
也就是从这天晚上开始,何雪晴又开始做噩梦了。
梦里又出现了蛇。蛇体通透,呈青色。蛇匍匐在雾气缠绕的林中,蛇头吐露出长长的蛇信,双目冰冷地盯着她,在月光的映照下放出耀眼的寒光,只要她稍一动,它就会一口吞下她。
频临绝境,心里寒冷似冰,逃又无处可逃。
何雪晴拼命喊叫的声音让一家人从熟睡中惊醒。母亲披着衣服跑到她的小床前,看见她一头大汗,披着被子瑟瑟发抖,急忙坐下给她擦汗。
何东强提拉着拖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进来,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妹子,你叫什么呀,大半夜,怪吓人的。”
“快去给你妹子倒杯热水。”母亲拍了下何东强的屁股说。
“妈,我妹妹这是婚前紧张症,没事的。”何东强说。
“闺女,别怕,”母亲搂住何雪晴,说,“有妈呢。”
何雪晴一想到几天后的婚礼,就不由头皮发麻,四肢冰冷。跟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成为夫妻,想一想就要疯掉了。
何雪晴推开母亲,拿着手机跑到客厅,她要给他打电话,她要告诉他,她反悔了,她不能跟他结婚。她不管此时是半夜两点,她飞快地拨通了他的手机。
“喂,”手机里传来陈秋风暗哑的声音,“怎么还没睡?”
“我,我后悔了,我不想跟你结婚。”何雪晴鼓足勇气说。
“悔婚?你是要承担后果的。”陈秋风不急不躁的说,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声音背后噪音很大,有一种轰鸣的机器声,还有杂乱的说话声。
此时,陈秋风蹲在楼顶一块预制板上,他赤裸着上身,一条毛巾搭在脖子上,身上满是灰尘,脚架上的升降机咯咯吱吱升起来,又咯咯吱吱降下去,他拿着手机费很大力才听清何雪晴的声音。
“什么后果?”何雪晴不安地问。
“你忘了我们签有协议。”陈秋风平心静气地说,声音很温和,“在婚姻登记处,我的律师让我们签有三个协议,你忘了?”
何雪晴经他提醒,才想起确实有这回事,当时她昏头昏脑就没看,以为领结婚证都要履行这些手续,那一大堆文件,陈秋风手指到哪儿,她就机械地签到哪儿,怎么这些文件有问题?
“三个文件,”陈秋风有条不紊的说,“一个是婚期财产公证,一个是婚约协议,一个是婚约补充协议,也就是说,你现在提出离婚,你不会得到一分钱,而根据协议,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和财物损失二百万,你听清楚了吗?”
何雪晴紧咬住嘴唇,她手颤动着迅速挂断电话,这是怎样一个机关算尽的人呀,何雪晴恨得牙痒痒。她跑回小屋,再次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睁着眼睛到天亮,直到太阳出来,她才倒进沙发里在电视的吵闹声中睡了一会儿。
一到晚上,她的眼睛就无法闭上,一闭上就会出现一条蛇,一只蜈蚣,长长的毛虫之类,她吓破了胆,再无法入睡。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围着她发愁,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眼看婚期临近,何雪晴这么不吃不睡已快不成人样了,怎么出门呀。何东强想出了办法,他和母亲商量着在何雪晴的牛奶里放了一片安眠药,这下问题解决了,何雪晴喝完下了药的牛奶后,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这才让一家人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