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不知是谁的mp3调高了音频,播一首很闹腾的摇滚英文歌,王婉碧坐在床铺上对着手中的小园镜拔眉毛,拔一根,呲牙叫一声。她拔着眉,一边斜眼瞄着对面床上的何雪晴。
何雪晴靠在被子上,手里抱着那本武侠书,眼睛呆滞的瞪着床铺的顶端。
“发什么呆呀,思春呢?”王婉碧打趣的说。
何雪晴白了她一眼,把书扣到脸上,不去理她。
“也是,怪不得功课那么差,”王婉碧嬉笑着,说,“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是你的菜,你忙得过来吗?不说咱们系,计算机系的那个周大白活,周鹤祥听说外面人追你,都气疯了。你这人太不仗义,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唉,没心没肺的人最好命。我就稀罕,你一向冷若冰霜,你男朋友是何方神圣能把你降住。”
何雪晴翻了个身,把脑袋塞进被子里,不想听她絮叨。
“不想听,我也得说,”王婉碧笑着,说,“谁让咱俩同寝室几年呢,我告诉你,被人追是一个女孩子最有价值感的时刻,可千万别轻易答应,要抻着。我一个表妹,被她男朋友苦追了五年,五年呀,把那家伙差点累成心梗,这就是范儿,女王范儿,懂吗?”
何雪晴猛地坐起身,失魂落魄地望着王婉碧说:“我领结婚证了。”
王婉碧手里的镜子差点扔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何雪晴,问:“你这是什么节奏呀,恨嫁呀?怀孕了?”
何雪晴直摇头,双手抱住脑袋,嘴里嘟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你脑子进水了,你有病呀。”王婉碧手指点着她,直摇头。
寝室门被推开,一个提暖水瓶的女生露出一个头,叫道:“门房有你们的快递。”
“谁的?”王婉碧追问一声。
“何雪晴。”女生回了一句。
寝室正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紫色盒子。
寝室里已挤满好奇的女生,她们围着紫色盒子,叽叽喳喳地争论者,各种猜测。紫色盒子上是外文,她们看不懂。
一个女生提议:“还是搬字典吧。”
另一个女生说:“怎么查,就不是英文。”
王婉碧一声惊叫,“法文,是法文。去年我跟我嫂子去巴黎玩,满大街就这种文,没错,上网查查,什么牌子?”
何雪晴粗鲁地推开她们,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剪刀一刀捅破盒子。四周一片惊叫,几个女生抱怨简直是暴殄天物,这盒子太漂亮了,还可以放东西。
纸盒打开,众人更是一片惊呼。
竟是一件雪白的婚纱,上面放着一个同纸盒颜色相仿的信封,信封上有何雪晴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外文。王婉碧手快一把抢过信封,信封里一张精美图片,上面是各种尺寸,而图片的一旁打着一行中文:婚纱小样。
“我嘞个去,这只是个小样呀。”王婉碧把图片交给何雪晴,说:“快试试,尺寸还要给人家寄过去。”
“冰雪小主要嫁了!”几个女生既羡慕又嫉妒地叫起来。
何雪晴望着一群女生不知所措。
几个女生七手八脚拿出婚纱,这件精美绝伦的婚纱在寝室乱糟糟的背景下异常醒目和惊艳。王婉碧不管不顾迫不及待地直接脱了外套就往婚纱里钻。女生们一片嬉笑,大家手忙脚乱,四处翻腾着帮她往身上穿。
何雪晴推开众人拿着手机跑出寝室,在走廊里拨通了陈秋风的电话。
“咱不是说好了,只领结婚证吗?”何雪晴发着脾气,又气又急的说。
“是呀,”陈秋风温和的语气从话筒里传过来,“你不要以这种语气与你的丈夫说话。”
何雪晴愣了半天,对突然戴给自己的头衔有些陌生。过来片刻,何雪晴恢复平静,毕竟前几天,在母亲病重的危机关头是他帮了她一把,钱在紧急关头就是命,不管他抱着什么目的,她必须对他感恩。她缓和了语气,沮丧的说:“可我不想让同学知道。”
“这恐怕做不到,你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也都知道了。”陈秋风说。
“你想让我被开除吗?我还在上学呢。”何雪晴叫起来。
“放心,不会开除你,但可能会休学,本来嘛你功课也不好。”陈秋风平静的说,“基本没有毕业的可能。”
“你怎么这么肯定,学校是你开的?”何雪晴气得大叫。
“我是学校的股东之一,放心吧,我已给你办好休学手续。”陈秋风依然平静地说。
何雪晴顿感无语,她挂了电话,神思恍惚地走到楼梯口。突然,她发疯般飞快地跑下楼,一些人驻足看着她,她不再害怕被人指指点点,她已经麻木了。她一边跑一边哭,她跑过操场,跑过图书馆,一直跑到湖边。
她一屁股坐下来。凝视着湖水,眼里的泪水让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又一次看见莲山,看见发小吴天昊,看见闺蜜张圆荷,他俩向她走来。她多想对他俩说,她就要嫁人了,你们俩个人现在在哪里呀,今生今世还能相见吗?
……
下午,课没上完,何雪晴就离开了学校。她已经无法在学校呆下去了,关于她的各种八卦在校园里疯传,她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宛如一个桃色绯闻中的女主角。她本来在学校就以另类而出名,如今,就更引人注目了。
离开学校前,何雪晴又走到湖边,她心里清楚,她再也回不来了,算是她与校园做的一次告别。在这三年里,这片湖给她心里带来了片刻宁静,她与湖也渡过了一段快乐时光。
就这样结束了她的学生时代,离毕业还有一年。
回到家,何雪晴发现她想有的清净和自由同样被剥夺。
客厅里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有的已经开封,有的堆在屋子中间。
大哥和大嫂喜气洋洋地从开封的箱子里取出五十寸的液晶电视;涛涛抱着白色泡沫板在沙发上跳来跳去,嘴里高喊着一句什么口号,各种尺寸的泡沫板仍得满屋子都是;一架刚从大箱子取出来的洗衣机放在屋子中间,太大还没找到地方存放。
母亲坐在堆满纸箱和泡沫板的沙发上,头顶着一片白色碎泡沫,咧着嘴笑。母亲自从出院,反应就开始迟钝了。何雪晴叫了她几声,她才从纸箱缝隙中看见何雪晴,高兴的直摆手。
“闺女,你哥说,日子定下了,男方真阔绰,对咱家真是没得说。”
何雪晴点点头,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那还等什么,就嫁吧。四周都是嗡嗡的响声,她逃命似的躲到凉台她的小屋,她气急败坏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秋风的电话,竭嘶底里的喊道:
“还等什么,快来娶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