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风坐在顺和路老办公室里,他新修剪了头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朝气。他四周坐着公司里几个高管,正在密谈公司下一步的一个项目,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这不是正式会议,而是一次几个重要高管的碰头会。
陈秋风环视一圈,准备结束这次会议:“各位,这次要启动的这个新项目,非同一般,各部门都要积极配合,企划部要尽快把方案拿出来。”
企划部主任田旭恒比较年轻,也心直口快,他心里憋着一个问题,此时问道:“陈总,咱们老城改造那个项目,资金缺口一直很大,又启动这个庞大的文化园项目,这……”
财务部主任钱文光笑起来:“小田,资金的事恐怕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吧。”
周围一片笑声,气氛也活跃起来。田旭恒脸一红,说,“我,我是为公司着想。”
王战友接下了他的话,“为公司着想就赶紧去做策划案。”
陈秋风不去理会他们的议论,他着急要结束会议。公司目前的困境只有少数几个人心里有数,钱文光比谁都清楚,表面的红火只能掩盖一时,启动大项目也是为那几个眼看就要停工的项目融资,正所谓,按下葫芦荡起瓢。
王战友看出陈秋风脸上的不耐烦,就站起身,说:“这次会议就开到这吧,陈总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陈秋风摇摇头,王战友宣布散会。众人起身相继离去,王战友走到陈秋风面前,说:“陈总,新办公室的装修,我已叫他们增加人手,加紧工期。”
“不急,”陈秋风出人意料地说,“慢工出细活。”
听到这话,王战友顿时不知所措。前几日还天天催促,这两天却不急了,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陈秋风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去新办公室了。可那些天,他曾经连着两周天天往那里跑,而且一坐就是半天。
王战友长出一口气,对老板的行为也见怪不怪了,老板不再催他毕竟是好事。他看见陈秋风低头看文件,有逐客的意思,就急忙退出去,走到门口,陈秋风从文件上抬起头,对他说:“叫夏如霜进来。”
夏如霜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陈总。”
“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陈秋风没有抬头,目光还停在文件上,等了半天,不见夏如霜说话,他抬起头正迎着夏如霜满是疑惑的目光,他眉头一皱,问,“怎么,有问题吗?”
夏如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心情,她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工作,她犹豫了片刻,开口说:“有个问题,我不知该问不该问。”
陈秋风合上文件,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平静地说:“那就不问。”
夏如霜平静了一下,打开文件,说:“你让我去理工大学调查何雪晴一事,我走访了她的系主任以及一些同学。当然,我是以用工单位的名义去调查的。”夏如霜从文件夹上抬起头,终于忍不住问道,“陈总,你为什么要去调查她,她与她哥哥的事没有关系,而且以我的观察,她是一个很单纯、很简单的女孩子。”
“我查她,是因为我要娶她,不可以吗?”陈秋风打断她的话,突然说。
夏如霜目瞪口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比听到这种说辞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了。她努力平静下来,看着文件夹,继续汇报:“何雪晴读得是化学系,但她的系主任说,她不是学理科的料,当初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报化学系,她的每门功课都很差,基本都不及格,她的系主任很为她担心,不知道她将来能不能毕业。”
夏如霜抬头看一眼陈秋风,发现他双手交叉放在臂膀上,非常专注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动了下手,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夏如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奇怪的是,何雪晴虽然功课不好,但却在学校非常出名,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陈秋风忍不住问。
“我走访了不同系的几个学生,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他们都知道她,而且她在学校有一个绰号“冰雪小主”,这是甄嬛传播出后起的,早先她的绰号是“雪公主”。她的五门功课不及格但不耽误她成为校园的一朵奇葩。
“这个说法一点也不夸张,她受人追崇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冷。她从来是独来独往,大学三年没有一个朋友,更别说是男朋友了,她的神秘吸引了不少男同学,本系的、外系的,无一列外都被拒绝,她从不与人来往。
“第二个原因,是她的才情。你想像不到一个化学系的学生可以写一首好诗,古言、散文、现代诗,她都信手拈来,她参加了一个文学社,她总是定期在文学社办得校刊上发表作品,以前她用自己的笔名,后来文学社的主编为了扩大校刊的知名度,竟然把她的笔名改成了她在学生中的绰号“冰雪小主”,这一来,校刊需求量大增,甚至流传到外校,“冰雪小主”也就更出名了。
“不仅写诗,她还画画,她尤其擅长画素描,同学们总是看见她报个画板坐在湖边,或是树林里,或是操场上,她可以对着一株植物,一棵树,一片湖面,画上半天,她最著名的一幅画叫《夕阳下的校园》,用一只铅笔把湖周围的校园尽收画中,美得让人目不暇接。
“还有一点让她与众不同,就是她的衣着。家境贫困倒成就了她的特色和风格。一件牛仔裤她可以连续穿三年,裤子破洞,她就把破洞拉丝,两只裤腿都搞成洞;再后来,剪短,变成马裤春天穿;再后来,就剪成短裤。她的做法引领了学校好多女生效仿,好端端的牛仔裤被她们搞来搞去,剪来剪去,但也是东施效颦。一件牛仔裙,第一年穿是深蓝色,第二年就变成浅蓝,第三年就成了白色,校园里的裙子也跟着变了三次。她的每件衣服都遭人围观吐槽,女生们一边鄙视她的穷酸,一边去效仿,她就是这样一朵奇葩。”
夏如霜合上她的文件夹,看着陈秋风一动不动陷入沉思,提醒他说:“陈总,我说完了。”
陈秋风从沉思中回过神,他双手握住,却一言不发。
“陈总,”夏如霜好奇地问,“你准备怎么去追她?”
陈秋风答非所问:“婚纱的尺寸要165号的,记住。”
夏如霜愣了片刻,坦诚地说,“其实,我去调查也代替不了你,你应该和她多见见面,这样就可以彼此了解。”
“我哪有这个时间呀,你做的很好。”陈秋风微微一笑,说,“咱们的父辈结婚前连一面都不见,我的父母就是媒人牵线,结婚当天才见面,不也是恩爱一辈子。”
这些话要是出于一个穿长袍马褂的前朝人之口,并不奇怪,可这是二十一世纪了。夏如霜想起王战友的话,陈秋风身上的奇闻怪事不断,她不得不信了。一个商业奇才,确实是思维方式和行事风格与众不同,连娶亲都要超近道。
“把纪录交给我,你出去吧。”陈秋风对夏如霜说。
夏如霜把文件夹上的那几页纸放到他面前,就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她听见打火机的响声,悄然回头,看见陈秋风点燃那几页纸,火苗在水晶烟灰缸里跳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