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意料中的答案,莫伊痕却并没有觉得释然,反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或者说是麻木。
从来都是如此,世人欺她骗她瞒她辱她,她却对他们还抱有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从来没有听见从他口中说出的残忍话语。
有些话,你不说,还可以继续拥有着幻想和彼此相处,一旦说出来,便是从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内心狠狠地划上一道,即使麻木得没有了痛觉,可那也是会流血的呀。
她一根根掰开他不愿放弃的手指,眼中神色坚定:“你有你的爱人需要保护,我也要保护我的丈夫和儿子,如果你还念着我们这些年的情分,那么就不要声张,让我悄悄的走,从此我们各不相干,再见便是仇——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莫伊痕便感觉有什么坚韧柔软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猛地回头,却见傅云阳打上一个死结,冲她森然一笑:“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
莫伊痕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那火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烧的她神志不清,只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一个个还不是把我当成可利用的棋子摆来摆去?”
最后一声陡转尖利傅云阳被她吼得一怔,莫伊痕趁机抬脚一踹,还未回过神的傅云阳被她踹得往后一退,她趁机往门外跑去。
奈何礼服厚重裙摆繁复,她每跑一步都要踩到裙角,双手被反剪绑在背后,她只得尽力用手去够腰带,一扯,半身裙如流水般滑落,幸好里面还穿了条贴身短裤,眼看傅云阳缓过劲就要追上来,此时也顾不得难看,几脚蹬掉裙子,撒开腿飞奔出去。
她心中焦急,脚下却是飞快,眼看着即将脱离傅云阳的追赶,身后忽有利刃破空声传来,她侧身一躲,岂料第二声后发而至,她脚踝一阵剧痛,不由得跪坐在地。
洇红的鲜血缓缓流出,莫伊痕坐在地上大喘粗气,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沁出滑落脸颊,追上来的傅云阳心中一紧,欲待抬起她的脚仔细看看,手将要触及,却被她一缩。
他抬头愕然望她。
这一动脚踝处的暗镖又进去几分,她疼得小脸煞白,却依旧冷着脸道:“不用你假惺惺。”
傅云阳身形一晃,半蹲着的身体几乎摔倒,他冷静了一会儿,半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莫伊痕偏过头去,心中对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奢望在这根镖扎进她足踝时也完完整整的破灭了。
她不看他,身体却绷得极紧,且半分都不让他碰触,傅云阳无奈,只得将她的双脚也捆了,像抗麻袋一样将她扛回了大殿,在墙上某处摁了一下,靠近美人榻的那面墙缓缓开出一道小门,傅云阳便扛着她进入小门。
门内十分朴素,一床一桌一椅,傅云阳将她放在床上,俯身低声哄道:“乖,松口。”
莫伊痕呸的一声吐掉口中残留的血腥味,半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傅云阳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发,她头一偏,他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了。
“哈哈,美人不乐意就不要勉强人家了,家中可还有娇妻等着你呢。”
华艳风流的嗓音自门口传来,两人俱是一惊,先后朝门口望去。
门口仍旧是一团妖冶的红,长身立在门口,俯下的眉目精致如描如画,但也妖娆得不像话,像是极天星际突然出现的一抹灿烂流岚,最美的那一刻永远是它生命中的高潮与结尾。
凡事物极必反,莫伊痕看着妖魅的齐振,心中却忽然想起了自我毁灭这个词,不想与他说话,短短对视一眼后又撇过头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已经被人家捆好摁在砧板上了,那她这条鱼待不待见主人都是一样的结果,何必露出摇尾乞怜的姿态徒惹人笑话。
傅云阳在齐振开口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将身体往前一挡,随即又自嘲似的让了开来,对着齐振说道:“是的,她一直藏在龟腹之中,碰巧被我搜了出来。”
齐振看着他,眼眸深深,傅云阳低垂眼睫,;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许久,莲墨才笑了起来:“好!大功臣一个,这是未来三天的分量,你拿过去吧。”
傅云阳小心翼翼的接过齐振抛过来的小锦囊,最后看了莫伊痕一眼,无声退了出去。
等到人离开了,齐振才走近坐在床边,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莫伊痕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鼻子,仍旧闭着眼不理他。
“呵,见到我不会感到很惊讶么?”
“惊讶你还没死。”
齐振笑容一收:“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你倒是不关心你的旧情人去哪儿了,人都说男人薄情,我看你倒是真薄情。”
莫伊痕心中一个打顿,自上次在幻境中帝王山顶上见过最后一面后,一直以来就没有了他的消息,问团子团子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上个所以然,若是说他下落,她还真不清楚。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放开才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
但这并不妨碍她反唇相讥:“我想你不会让他有事的。”
听到这话齐振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愈大,莫伊痕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恶毒:“我怎么不会让他有事,我巴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日日喝他的血啃他的肉,将他吊起来凌虐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他咬着白森森的牙,面目扭曲可怖,莫伊痕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心中忽然起了淡淡叹息,便扭过头不欲与他争吵。
都是可怜人。
齐振却不打算放过她,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掐紧她的下巴,强行将她扭过来与他对视:“怎么?舍不得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娘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知道你的现任情人绝尘知道了作何感想啊。”
莫伊痕被迫与他对视,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面全是讥讽,她默默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不要和愤怒的人计较,不要和愤怒的人计较,不要和愤怒的人计较。
齐振见她不说话,望着自己的眼神无悲无喜,心中却像是感受到了被藐视的威胁,眼光一转,落在她光滑白皙的大腿上。
之前逃跑时蹬下了下半身的裙子,此时她只穿着自制的贴肉小短裤,裤子仅仅遮住二分之一大腿,露出一大片光华白皙的肌肤,受伤的左脚踝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汩汩鲜血流出染红了床单。
红色的鲜血与白色的肌肤形成一种鲜明的美,齐振的眼眸渐转疯狂,双手朝她的腿摸去:“这两条腿他碰过的吧,呵呵,他以为他走了就什么都不给我留下了吗?呵呵,我倒要尝尝他用过的女人什么滋味。”
莫伊痕大惊,奈何她本就受伤,又如何抵得过齐振的力气,她偷偷摸了摸绑在手臂上的袖刃,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且不说反手能不能割断绳子,就照她现在一只脚踝受伤的情况来看,即使割断了也不一定逃得过已经成魔了的齐振。
眼见着他的手将要触到自己的大腿,她急中生智大喊道:“秦冰淮其实并不恨你!”
齐振霍然停住,转头死死的盯住了她。
“你再说一遍!”
莫伊痕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他对你那样其实是有苦衷的,他经常跟我说起你,说你——。”
“说我什么?”他凑上来,语气急切的问。
见他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那样子像极了团子问她要大白兔奶糖时的样子,已经说了一个谎,莫伊痕只好继续编下去:“说你其实是他最乖,最得意的师弟,他说你小时候刚刚被他捡回来时小小一团,唇脸发白,差点就被轧死在他的车轮底下,侍卫抱你起来的时候你还在吮着自己干裂的手指头,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决定将你带在身边。”
“是吗?他真的这样说了?”齐振的眼神恍惚起来,似乎在幻想着当时五岁的秦冰淮抱着自己的场景,眼底露出几分藏不住的欣喜,然而这份欣喜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就换上了狠厉的面孔,欺身上前,眼眸锁住莫伊痕,问道:“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莫伊痕一抬眼:“你要知道才有鬼了,说了我跟他好过一段时间,他将你和他之间从小到大的事儿都跟我说了也不奇怪吧。”
齐振想想也是,便不再纠结,拿手推着她的胳膊道:“你多说一些,他少年时是不是特别烦我,我知道像他那样志存高远的人物肯定是不喜欢照顾我这个流着鼻涕跟在他屁股后面成日喊他师兄师兄的小萝卜头的;他是不是经常跟你说我喜欢歪风邪术,跟我一起出行有辱风范;他有没有跟你说——。”
“停!”莫伊痕打了个手势,头疼的看了一眼秒变话唠的魔王,没好气的说道:“我脚疼,想不起来他跟我说过什么了。”
齐振兴奋的情绪才压下去一点,转而看着她流血不止的脚踝,突然伸手迅速将暗镖拔了下来。
莫伊痕一声痛呼卡在嗓子眼,皱眉看着飞溅出来的血紧抿着唇不语,齐振从怀里摸出点药撒在上面,顺势给她解了脚踝上的绳子。
莫伊痕眼神一动,齐振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说道:“这个药粉里面掺了软筋散,从今日起,你的伤口不但不会好,整条腿还会麻木无力,别妄想逃跑了。”
莫伊痕射出的眼神一遍遍的凌迟着齐振,齐振却恍若未觉,自顾自的将她手腕上的绳子解下将她一只手绑在了床栏上,又扔给她一套衣裤,转身走了,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明天再来听你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