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按下了聚焦灯的开关,一瞬间整个密道都亮了起来,光波流转璀璨绝伦。
莫伊痕不适应的闭了闭眼,藏着袖刃的左手迅速抬起护在胸前,这么亮的地方容易暴露身形,手中捏着的锁心匙下意识往腰带里塞。
“哗。”
灯灭了。
莫伊痕心中一惊,右手抽出来时不小心带出还没放稳的锁心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哗。”
灯又开了。
莫伊痕眼角抽抽的看着掉在地上由于周围水晶的映衬而变得分外黯淡的锁心匙,再也不敢塞进腰带,拿着它往前走去。
两侧的墙壁果然又是由水晶做成的,包括脚下的地板,水晶切面极小,只要有一点点光线,经过无数次的反射折射再反射,照亮一个密道根本不成问题。
头脑中隐约闪过什么重要的东西,莫伊痕没有抓住,但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顺着密道走到尽头,水晶墙上镶嵌着一块很明显的黑石头,莫伊痕伸手一按,同样是黑石做的大门缓缓开启。
比密道更耀目的光线泄出,整个大殿最中心竖立着一根笔直透明的管道,直通到大殿外面,整个管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莫伊痕脑子“轰”的一下,一瞬间所有的关于冰族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冰族是一个生活在海底下的民族,整个城市外围被一层类似于玻璃罩子一样的结界罩住,阳光根本就投不下来。
但任何一个民族失去了阳光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但若是燃烧烛火之类不仅消耗巨大,对于那些修仙成道的人来说,整日烟熏雾燎也是受不住的,所以他们只能自己生产光线,这也是为什么冰族城内的建筑都是多切面的水晶的原因。
看着眼前巨大的类似于灯管的柱子,莫伊痕眼中是隐藏不住的赞叹,难怪平日通神殿都不许任何人进入,整个冰族的命脉都掌握在这里,无论是那一代圣尊想出来的,这样的惊世之作,她除了崇拜也只剩下崇拜。
站得久了,莫伊痕渐渐地感觉到殿内的温度似乎比外围的要高,她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越靠近柱子就越热,她仔细端详了一下,柱子里面隐约有一圈圈淡红色的光环从下往上流转而去,她思索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
嘿,这不就是人间放大了的日光灯管么?
既然有灯管肯定就有电,有电那就肯定有电线,有这么个大灯管在,莫伊痕收了锁心匙,埋头仔细在柱子周围转起圈来,果不其然发现一根手腕粗的电线连在柱子底部,她循着电线的方向走过去,电线的那一端镶嵌在一面墙上,莫伊痕拔了拔,纹丝不动。
她坐下来看了看周围,之前一直被前人的杰作惊艳到,以至于忽略了观察周围,此时才发现,在门的对面,被灯柱拦住的方向,开了一扇门。
感受了一下精神力,确认和她一脉的团子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转过门口,眼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水晶宫殿,殿中无人,但很明显可以看到有人生活的痕迹,视线尽头是一张铺着雪白狐毛的豪华美人榻,尺寸很大,够三个人滚床单的了,东面墙边盛开着一朵巨大的淡蓝色水晶花朵,花瓣伸展开几乎占据了整面墙,花托处似乎刻着什么花纹,距离太远她看不太清楚,地上铺满了细碎的碎钻,穿着鞋踩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莫伊痕走近,想要仔细看一下花托上的纹路是什么。
募然,她停住脚步,门外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听着已经到了门口。
莫伊痕心中一惊,殿内空旷而人已经到了门口,她只好就势一滚,滚到了最近的那张超大的美人榻下。
也亏得她身材纤细,滚进去鼻尖离榻板仅寸许,男女调笑声渐近,内容低俗香艳听得莫伊痕也红了红脸,声音已经进了大殿,榻板一沉,显见得主人搂着美人坐了下来。
“来来来,美人儿,今儿干了件大事,亲一下。”那声线华丽风流极具标识力,莫伊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齐振那尊魔神。
本以为上次幻境一战他不死也会重伤,没想到竟然蛰伏在冰族秘密的中心地,这么机密的地方除非他武力值惊人无声无息避过冰族通神殿明卫暗卫数百名,否则那就只有一种情况。
有内应。
莫伊痕的神色冷了下来,这些年苍崖一人独大,自己回来后更是受他白班排挤刁难,原来只以为是自己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如今想来,他的种种行为背后,只怕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和命令在里头。
他和齐振之间,又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她兀自在想,榻上娇滴滴的美人已经半推半就的和齐振搞起事来,一时间被翻红浪,鸳鸯交颈,各种令人面热心跳的声响不断,莫伊痕双目无神的盯着不断震动的榻板,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活春宫啊活春宫,你俩也不知克制点,让老娘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情何以堪哪。
话是这么说,耳朵却是支棱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别说,花样还挺多,就是那个女人叫得忒浪了点。
半响,云雨方歇,莫伊痕暗自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再玩下去老娘鼻血都快流光了。
一番温存,榻上女人开始絮絮低语,似乎在向齐振请求着什么,莫伊痕稍稍挺起肩背,将耳朵贴在榻板上,隐约听见“回去”“锁心匙”“杀了他”等字眼,随即便感觉榻上一阵大力,莫伊痕赶紧躺平,并且尽量往里缩了缩,女人似乎被踹到了地上。
顾不得疼痛,几乎浑身光裸的女人几乎在落地的那一刻同时爬起来砰砰在地上磕头,说着讨饶的话。
从莫伊痕的角度看过去,女人玉肌雪肤,下巴尖翘,双唇开合不停地在哭泣,她往前凑了凑,看到女人全貌,不由得勾起唇角,黑暗中的笑容几分嘲讽几分讥诮。
不是赵旖旎还有谁?
便纵她时刻以端庄大方为人生信条,即使流落街头最落魄的时候也不忘把行乞端出一副恩赐的味道的女人,此刻连三等野妓也不如的形象,实在是难看了些。
世事如此翻覆,夏蝉冬雪从来没有个定律,竟叫她有些无言以对。
很快赵旖旎便被拖走了,齐振披了件袍子下来,光润如玉的小腿在榻边晃呀晃,晃得莫伊痕一阵心惊肉跳。
少顷,他开始说话,声线略微喑哑: “找到人了吗?”
“没有。”有人回答:“玄武石像上的暗门已经被打开,可以确定她已经进入内殿,但具体在哪里,暂时还没有搜查到。”
“那个飞进来的小孩呢?”
“这个……。”似乎是他下属的人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那个小孩飞进来就不见了。”
“哼!”齐振冷笑一声,说道:“你怕不是舍不得她私自藏匿起来了吧,毕竟被她唤了这么多年兄长,心有不忍也属正常,但是——”他声音陡转严厉: “你知道你如今是个什么处境,若被我发现,你们家那位,我就爱莫能助了。”
殿内气氛明显一僵,齐振也只是不住冷笑,说了句好好记着自己的本分就离开了。
留下他的“下属”一人。
早在那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莫伊痕就已经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一边自我解嘲一边往外爬,不管怎样,她认为她需要一个解释。
榻下慢腾腾挪出来一个人,拍拍并不存在的灰,抬头对他一笑: “今儿真是个高潮迭起的夜晚啊,我的云阳哥哥。”
傅云阳死死地盯着莫伊痕抬起的小脸,她一身淡蓝色繁复的礼服,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一片冰冷的寒,他如遭雷击,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此景,他最不愿意见到她的时候,见到她。
他脸色霎时变得青白,连嘴唇也哆嗦了起来,望向她的眸底神色复杂,几分欣喜几分恼怒几分,羞耻。
羞耻?
莫伊痕眨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他望着她,嘴唇上下开合,却一个音节都没有吐出来,相反浑身颤抖的厉害。
“怎么?这么久没见云阳哥哥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么?”她望着他灿然一笑,如春日明媚暖阳,傅云阳却只觉得那笑十分刺眼,刺眼到他恨不得找个阴暗的角落藏起来。
好半天他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苦笑道: “我以为你会乖乖听话待在人间。”
莫伊痕也轻笑,望向他的眼神竟有几分怨怼: “唤你哥哥唤了十几年,我的脾气你还是不了解么?”
傅云阳朝她一笑,那笑容看来如枯败的花,他慢慢走近她“ “是,我知道从小你就是个调皮性子,怎么会乖乖听我的话。”他突然激动,扣住她的肩说道: “你知道现在的冰族有多乱吗?为什么一定是这个时间段,听我的话,趁现在他还没发现你偷偷回去,很快,很快他们就要打仗了,我不希望你搅和进来,你离这趟浑水越远越好。”
他扣住她肩的手指十分用力,莫伊痕只感觉肩胛骨一阵生疼,但她却强忍着,抬起下巴冷冷的说道: “你现在知道不要让我蹚浑水了?呵,当初是谁一力将我们拉近这场局中?是谁妄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谁在帝王山顶上拼命抢我的朱雀珠。”
一连串的质问砸下来,每夜每夜折磨得他辗转难眠的愧疚自责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喉间传来一股甜腥,被他声声压下去。
傅云阳因方才激动而泛红的脸色再一次灰败下来,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面前这个声声质问他的人,只将头垂下来,低低说道: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