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挨完打的暗卫头领捂着屁股瘸着腿一拐一拐的接过莫伊痕迅速写就的信纸,头也不回直奔莲墨府上。
莫伊痕回头见青云还在看着自己,手一挥: “你也别闲着,去通神殿那边看看。”
“你疯了吗?”青云脸上变色:“通神殿岂是你们这等凡人能够进去的,且不说内侧难如登天的四狱八劫,光是外围重重冰士守卫就够你喝一壶的,你竟要我去,找死吗?”
“不会。”莫伊痕看着他,气定神渊的说:“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不是吗?紫阳真人家的小公子,或者按辈分我也该叫你一声哥哥。”
青云愕然,心中一梗无可奈何的说道: “好吧好吧,从小到大也就见过你一两次,你也能记得,真是服了你了,你说要我做什么?但是提前说好,通神内殿历来只有绝尘这样的脱却凡胎的上仙或已经灭绝了的神祇才能进去,过了内殿过了四狱八劫就到了仙界的地儿了,就算是外殿也不是吃素的,得费好大一番功夫的。”
“外殿就外殿吧。”莫伊痕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把通神殿外殿从上往下数第十一级台阶撬松,在里面挖个一米见方的小洞……。”
“需要伪装成原初那样么?”
“废话。”莫伊痕头也不抬,手指在墙面上划出透明的路线图:“还有冰牢这边,我已经查清楚了,苍崖那个老家伙居然把他们收押在普通牢犯之中,难怪这么久大海捞针一样捞不着,要不是蛛网发现冰牢有座牢房地处僻静,暗卫又异常紧密,估计也查不到。你管总管要几个人手犯个小法混进去护着他们一下,我怕到时候苍崖发起飙来伤害他们。”
“我目标太大,叫蛛网的人去就是了,他们善于潜伏和伪装,我护着你就好。”
知道是绝尘的要求,莫伊痕也不多说,只道: “那你有事没事多去结界那边转转,我听人说苍崖最近去那去得频繁,不知道在转什么心思。”
青云领命而去,刚走至窗前,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火红,他心中好奇,上去端详了一下: “这不是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么,前段时间青玄没走的时候还经常惦念着它呢,绝尘对你倒真是上心,东奔西跑中还不忘给你送束花玩浪漫,比你那个忘恩负义的渣前男友好太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前男友?”
青云即将要出口的话顿了顿,有个妹控的傅云阳做她哥哥,作为好友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况鬼界那次被他们搅得人仰马翻,他和青玄也算是半个受益者,但话到了嘴边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吞了回去,只作惊讶的声道: “诶,这人也太不小心了,送你的这束花居然连上面的前世记忆都没有抽取掉。”
莫伊痕上前查看,见青云小心翼翼的托着花瓣下面一小片类似于花萼的东西,花萼娇小通体莹亮,上面星星点点闪着不知名的光,莫伊痕心中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强烈的升起,直觉的不能让别人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忙伸手打断了青云施法抽取记忆的手势,说道: “人家的隐私就别看了,去去去,快去办正事儿去。”
青云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莫伊痕关上窗,看着那一片小小的花萼,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轻轻碰触了一下。
莹绿色的花萼轻轻一颤。
莫伊痕手一缩。
一幅宏大的画卷突然在她面前展开,莫伊痕惊得往后一退,定睛一看,“画卷”占据了大半个墙面,却是淡淡虚影,有些类似于在人间看3D电影的感觉,心知是自己误打误撞打开了这束花中某只鬼残留下来的前生记忆,便搬了把椅子坐下来仔细看这部“大片”。
画卷中漫天火红的彼岸花,依稀是莫伊痕走过的那一条火照之路,画面渐渐拉近,有一簇花下倒伏着一位女子,乌发披面,隐约可见脸色苍白,暗红色的血液自她身上缓缓洇出,被她身侧一簇彼岸花的根吸收。
莫伊痕喝着茶,心想这妹子可真够可怜的,死在黄泉路上都没人能搭理一下 ,又想这妹子背影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呢,她倒下的这个地方,自己好像也有些印象。
画卷中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这个妹子身上的血都流干了,一方袍角才出现在视野中,袍角是淡紫色的,金光暗隐,看似低调实则奢华,莫伊痕眼皮一跳,她认识的人中似乎只有一个人常年淡紫色衣袍不脱身。
那人伸出手臂将已经死翘翘的妹子抱在怀里,不知什么原因一直看不到那人的正脸,但是看那人抱紧妹子的手指苍白却不细弱,骨节分明,应该是个男子。
妹子软弱无力的头一歪歪在他胸膛,露出心口一大滩血渍!
“哐啷”一声,莫伊痕的杯子碎落在地,而她毫不自知,任由冰冷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门外立刻传来紫珂的询问声,她也不知说了什么打发紫珂走了,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心口早已痊愈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起来。
她揪着胸前的衣裳,揉搓得皱巴巴的,慌乱的目光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那人怀里满身血渍死的不能再死的女子。
然而房间总共就这么大,这幅画卷占了大半面墙,视线飘来飘去都是满眼的鲜血满眼的曼陀罗,纵使千般逃避万般不愿,莫伊痕也不得不看。
那人抱起她,往她嘴里喂了颗药丸,可是死人怎么可能还有吞咽的能力,那药丸卡在她喉咙里不上不下,那人急了,一手捏开她喉管,嘴对嘴把药丸吹了进去。
他俯身时被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几何,神情几何,莫伊痕却能够感受到那人的焦灼与痛苦与自责,她也慢慢的冷静下来,原来还有人这么惦念着她的,至少让她不要死得那么难看。
药丸溜下喉咙的那一刻,忽有凌厉剑光劈来,那人抱着莫伊痕急退数步,袭击的人却不放过,剑光如追光一抹,直直刺过来,紫袍人衣袖连震,一瞬间柔软衣襟鼓荡似坚铁,剑衣交错呲啦呲啦一阵火花暴响,一击不成那人反手便要上撩,被紫袍人一声大喝: “你害得她还不够吗?”
这声怒喝来势汹汹,带着滔天怒意,一瞬间那人似也被怔住,进攻的姿势凝结在那,莫伊痕才看见他坚硬刚毅的下巴。
只消一眼,她便能确定,这是谁了。
秦冰淮保持着那个艰难的姿势保持了很久,眸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躺在紫袍人怀中的自己,几分哀恸几分自责几分愤怒。
莫伊痕忽然便笑了起来,愤怒?她这个死人都没有愤怒,不知他这个罪魁祸首在愤怒什么。
紫袍人小心翼翼将死了的自己往上托了托,语气已经恢复了淡漠: “便纵是她在你眼中不如你的家国天下,你也无需作践她成这副模样。”
“不是。”秦冰淮垂下剑尖,神情悲痛不似作假:“我没有要害她,也没有要作践她,我只是以为,以为——。”
“以为她是假的么?”
紫袍人似乎是嗤笑了一声,虽始终没有看到正脸,莫伊痕通过他的语气都可以想象到他高贵而高冷的眼神,眼角微微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秦冰淮似乎是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在火红色花海中,剑尖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映衬着艳红的彼岸花,竟别有几分残虐的美感。
“那只是失误,我到底还是——爱她的。”
听到以前心心念念而不可得的那个字轻易的被秦冰淮说出口,莫伊痕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就像小时候心心念念想要的玩具终于到手了,才发现,哦,不过如此。
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
“你的剑上还沾着她的心头血,你竟大言不惭说爱她?我怕你的爱也不过尔尔罢了。”
秦冰淮触电似的把手中的长剑抛开,转头对着紫袍人时竟满脸怒意: “那又如何?我爱不爱她与你何干?她爱的始终是我,就算死了她的尸骨也是我的,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领情了吗?你天天缠着她她给你好脸色了吗?你天天示爱她理你了吗?这是我们俩人的事情,何必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自作多情。”
他眼珠赤红,说到最后四个字声音已趋尖利,紫袍人抱着她的手指紧了紧,在莫伊痕的胳臂上勒出一道红痕,却仍然是寸步不让: “我自作多情是我的事情,你让开,她救你一命,你还他一剑,从今以后她与你一笔勾销,她是死是活也与你无关,看在她曾经与你有过一段情分的份上,趁我没改变主意前,赶紧走!”
紫袍人气息不稳,但声如洪钟,秦冰淮不知是心存愧疚亦或是感觉到紫袍人身上隐隐威压,看了莫伊痕最后一眼,说道: “我知道你有办法救她。”
这话说得轻,似乎有委托的意味,但没等紫袍人回答他就走了。
紫袍人似乎又嗤笑了一声,待得秦冰淮走远了,便轻轻将怀中的女子放下,挽起袖子。
莫伊痕的眼睛猛然定住。
那人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