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边。”完全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情绪,远远地看到一队鬼魂走过,“叮铃叮铃”的铃铛声由远及近,莫伊痕手忙脚快的将秦冰淮拖到隐蔽处,用气音说道:“我先去确定一下是不是带我们来的那一队,你身上有活人味,先躲好。别靠他们太近。”
说完这句话的莫伊痕习惯性的猫着腰出去了,在看到带头的确实是那俩个惨白着脸的鬼差后抑制不住兴奋的往回走,一想到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她浑身的毛细胞就止不住的颤抖,往回走的步子也加快了些。
见鬼的剥皮!见鬼的梳洗!出去后马上就回去,再也不要多看这地方一眼!
“就是这个,我们悄悄的——。”话音未落,一抹寒光流电般袭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入了她的胸口,“扑哧”一声清晰的剑尖入肉声,温热的血溅了秦冰淮满脸满身,她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雀跃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呆呆的看着那截被心头血染红的剑尖缓缓从她体内抽出,金属物摩擦过血肉的细微声响让她心里一空,似乎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这把剑从她身体里抽走,她想抓住,却不能自已,嗫嚅着嘴唇不可置信的问出一句话:“你在,做什么?”
明摆着的事实,她却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来告诉自己或许他是认错人了或许是她正好撞剑尖上了,总之不会是她最不愿听到的那个答案就好。
秦冰淮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被抹开的血显得他冷硬的脸更加像个地狱修罗,他轻启薄唇,吐出绝情的两个字:“杀你。”
莫伊痕眼前一黑,强撑着快要晕眩过去的身体,向来黑亮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你知道我,是谁么?”
秦冰淮被那眼神看得心里一慌,眼中疑惑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坚定的东西取代,他唇角勾起一抹淡而讥讽的角度:“只要是你,我就杀!”
莫伊痕瞬间感觉自己的整个天地都塌了下来,浓烈的血腥味已经吸引了不少鬼魂过来,很神奇的是此刻她竟然还坚持着没有倒下去,强忍着眼眶里要涌出的泪水,至少,不要在他面前没用的哭。
捂着潺潺流血不断的胸口踉踉跄跄的跑远,一路上血迹蜿蜒,看着那抹刺眼的红色,愣在原地的秦冰淮狠狠地皱了皱眉头。
莫伊痕一边跑一边哭,飞溅的泪水沾染上淡淡的红洒在地上,心口疼得发紧。
她知道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可是她却任性的想要这样一直飞奔流血而死算了。
“只要是你,我就杀!”以凡人之躯冒地狱之险,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将他带出去,结果换来的是一箭穿心和一句钻心蚀骨的绝情话语。
被洞穿的心口仿佛在朔朔的往里灌着寒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变冷,最终凝结于心脏深处,永不放赎!
这里是哪里?头越来越晕,眼睛也越来越花,胸口淌下的鲜血已经将她整个染成了血人,莫伊痕敲敲麻木的脑袋,对了,去那个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池子,血越流越多了,先把伤治好。
可是池子在哪里呢?莫伊痕茫然的望望四周,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火红色,她嗅了嗅鼻子,一丝若有若无的芝兰玉桂香钻进鼻子里,意识混沌的大脑缓慢的转动起来,抬脚转了个方向,就这了,粉碎小纸条的地方。
没想到,最终指明她方向的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重伤的身体再无力支撑,缓缓倒下,和那堆碎纸依偎在一起,意识中的最后一刻,居然是死掉以后,这里会不会开出一朵属于她的曼陀罗来?
许久,一双手缓缓抱起失血过多昏迷的女孩,指节修长指骨分明,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是一双很漂亮的,属于男人的手。那人轻松抱过莫伊痕,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那声音柔且媚,微微上扬的语调像把小刷子似的勾得人心痒痒,长长的大红色衣摆拂过同样火红的曼陀罗花海,有种触目惊心的美,如梦如幻。
莫伊痕是被自己身体的高温烧醒的,勉强睁开艰涩的眼睛,模模糊糊有个高大的影子娴熟的给她额头换被冷水浸湿的帕子。带着温热桃枝清香气息的粗糙指尖掠过她的脸颊,让她不由得往前蹭了蹭,舍不得离开人间那人难以企及的温暖。
“你醒了,做什么像个小狗似的蹭我的手?”低低的笑声响起,不同于往常冰冷没有温度,玉一般的温润,带着点点调笑的意味。
莫伊痕将脸别过去,因为这个动作额头上的帕子滑下来,她却只是不断的回想起那一箭穿心血花飞溅洋洋洒洒泼满整个天地的场景,那冰冷的薄唇里吐出绝情的话:“只要是你,我就杀!”
眼睛又开始晦涩起来,在秦冰淮看不到的角度,温热的液体控制不住的顺着眼角往下流,淌到枕头上瞬间湿了一大片。她努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装够了没?”
秦冰淮怔愣了下,脸上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笑道:“闹什么别扭呢?”
莫伊痕忽地扭过头来,灼灼的目光盯住秦冰淮的,恶狠狠的说道:“我问你装够了没,桃树精!”
被叫破身份的桃树精也不恼,笑眯眯的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很多,说说,是怎么识破的?”说完居然就着她的床边坐了下来,一脸认认真真洗耳恭听的模样。
莫伊痕扭过头不想跟他废话,当她是傻子么?说话方式不对,性格不对,气味不对,面部表情也不对,之所以没有拆穿,不过是贪恋那一晚山洞内永生不可得的缱绻相拥罢了。
而今,当一切温情表象被赤裸裸的拆穿,当那把剑刺进她的心口,她一切的妄想也被无情碾碎。所有的虚情假意,也就没有了意义。
桃树精施施然坐在床沿,微微俯下身将滑落的帕子重新搭在莫伊痕的额头上,也不顾后者躲避的眼神,盯着她无神却依旧黑嗔嗔的眼睛说道:“这样不好么?你看看现实中的秦冰淮对你做了什么,一剑穿心,呵,真是绝情哪!”
莫伊痕直直的盯着他和秦冰淮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容,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管,微微扬起弧度的薄唇,斩钉截铁的吐出四个字:“你是假的。”
桃树精唇角的笑容扩大了些,浑厚低沉的声线在此刻竟然带着些微微的魅惑:“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真假的判定标准在哪里?说不定之前你所经历的一切才是幻境呢?我们给予你一个你理想中的桃源世界,亲情、友情、爱情、权利、地位、金钱,你想要的,我们都可以帮你实现,人生在世,何必那般执着于对错真假,过得快活不就好了。你要想清楚,这里我可以陪你风花雪月,陪你白头偕老,你今后的人生道路,会有我们共同的脚步。你想回学校,我们现在就可以回;父母就在家里等着你;你想要什么样的我,温柔体贴专心致志矢志不渝,都可以。至于那个假的秦冰淮,那个狼心狗肺不珍惜你的男人,就让他去死吧!”
低低的嗓音带着蛊惑的魔力,缭绕在莫伊痕耳边,不得不说,他的话语极具引诱力,年轻的女孩脑袋埋在被子里,久久不语。
桃树精的嘴角泛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勾起的弧度像极了秦冰淮。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沉溺在这桃源幻境中无法自拔,其中不乏意志坚韧之流,躺在床上的女孩生活环境简单,人生经验也少,所求却是异常执着,这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摆出来,他不认为她不会乖乖就范。
然而,“不。”莫伊痕抬起脸,眼眶微红,挣扎着坐了起来,因为她的动作,缠满了绷带的伤口透过衣裳浸出鲜红的血色,她也只是皱了皱秀挺的眉,正面迎向他的眼眸说道:“你描述的生活确实是我心中所愿,并且我承认确实有点动摇。但是,如果我的人生一直一帆风顺,我想要的都送到我面前,我不想要的都离得我远远地,我爱的人他拥有一切我希冀中的品质,永远依着我宠着我,我们的生活甜蜜而幸福,永远没有争吵没有意见分歧,没有灵魂的交流,我的生活,永远都是按照我最想要的那个样子来,你觉得有意思吗?”
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莫伊痕微微喘了口气,也不管面前这个冒牌货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继续说道:“我的人生,不管好的坏的,伤心的痛苦的,如愿的不如愿的,我去经历、去感受,不需要谁来替我安排!”
年轻的女孩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抬起的小脸一改高烧的迷糊,清明而通透,桃树精微微一愣,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最终嘴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俯下身来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乖,可能是烧糊涂了,先睡一觉,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