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潇不可追
荞荞安
2024-10-09 22:08
更加让周乾坤想象不到的是，远在天津的大军阀张勋一直记着他。江苏是张勋的老根据地，他虽然被剥夺了大权，但他的旧部和自己的影响还在江苏一带存在；何况，走马灯似的军阀政府里，总会有他的亲信或者知己。张勋的报架子上，有着江苏各地的报纸，书桌子上是一沓子刊登有周乾坤文章的报纸。张勋时常叫人把刊登周乾坤文章的报纸寄一份给溥仪，溥仪也没有忘记向历届军阀政府提出调周乾坤做侍读的申请。可是，这件事对别的大军阀来说，实在是鸡毛蒜皮，不值一提，因此，谁也没有买溥仪的账。直到一九二三年九月十二日，张勋在天津得急病死了，北洋政府厚葬张勋，溥仪再次请求召周乾坤做侍读一事才得到应允。
周乾坤得到被举荐到北京做废帝溥仪侍读的消息，欣喜若狂。消息早已不胫而走，这件事使他名噪全校的同时，也使他失去了留校任教的机会。然而，快要动身时，他却被告知自己进京做侍读的约定已被取消。原来，在一个多月前，军阀冯玉祥发动政变，推翻北京政府，皖系大军阀段祺瑞任临时执政。冯玉祥将所部改称国民军，后电邀孙中山北上，共商和平统一大业。二十天后，溥仪被赶出紫禁城，成为一个既特殊又普通的国民，没有了任何特权，召周乾坤做侍读的约定成了一纸空文。
……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夜幕悄悄降临，海州师范宁静的校园内，周乾坤孤寂地徘徊在林荫小路上。宿舍楼里不时传出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但此时此地的周乾坤觉得欢乐是他们的，他只能木然地任凭惆怅充满胸膛。梧桐树的枯枝残叶筛碎了路灯昏晕的光，厚积的落叶在他的脚下散发着挣扎的哀鸣。他一直心情沮丧，毕业离校前的聚会才刚刚开始，就悄然离开，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他漫无目的地走到学校操场边的凉亭里，索性坐在亭子旁边的木椅上，左膀弯支在大腿上，用拳头抵着左腮，两道充满焦虑、惶惑的目光射向夜的深处。
周乾坤自从大岛千惠走到他的身边，渐渐地淡忘了席丫头；可自从他摆脱了第三次官司之后，警察还会隔三差五地调查他的情况，包括他写了什么样的文章、有没有投稿、有没有和日本人私下在一起等等，因此，他不敢和大岛千惠走得太近，便又常常想起曾经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席丫头。
坐在自己十分熟悉的、和武障河边上几乎一样的亭子里，周乾坤又想起了风光如画、庙宇林立的家乡和吃斋念佛的母亲、教书育人的父亲。他蹭地从木椅上站起来，手一伸，“咔嚓”一声拉断了一根下垂的梧桐树枝，坚毅地迈开脚步，朝着宿舍走去。
“哎！”黑漆漆的宿舍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周乾坤吓了一跳。
大岛千惠上前拉着周乾坤的手：“大家都在唱歌跳舞，开心极了，你怎么溜掉？”
“我……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还有那些警察暗中盯着我，不准我和你们交往。”
“你怎么吓成这样？这些天哪里有警察盯着你？你以前的英雄气概都哪里去了？在警察局里面关过算什么？”
“我不想在毕业的这些天惹麻烦。”
大岛千惠搂住周乾坤，在他的脸上狂吻起来。
周乾坤紧张起来：“这是集体宿舍，不能这样的！”
“怕什么？他们会在楼上玩得通宵达旦的。”大岛千惠说着，伸手脱自己的和服。
“别……这么冷的天，不要受凉！”
大岛千惠笑着说：“做爱的时候你还怕冷？快脱掉你自己的衣服？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海州工作？你会不会把千惠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