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潇不可追
荞荞安
2024-10-09 21:59
一九一六年五月九日下午，席丫头的母亲席管氏来到东莞小学找周景侠，一见面，席管氏就扑进周景侠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席管氏原来的名字叫席彩虹，是她到周家念私塾的时候，周景侠的父亲替她起的。周家是书香门第，周景侠的父亲就是私塾先生。席彩虹既漂亮又聪明，在周家念了两年书，讨得周家人的喜欢，和周景侠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是，十二岁那年，因为小时候大人给她定的娃娃亲，根据约定，她必须嫁给杀猪的屠夫席大宝做童养媳。席大宝当时已经二十岁，惨无人道地蹂躏着幼小的席彩虹，还不准她用原来的名字，按照当地的习惯改称席管氏。席管氏在席家受尽了折磨。
席丫头十岁那年，席管氏见她也是聪明伶俐的样子，百般哀求席大宝，好不容易把她送到周家念私塾。第二年，席丫头却因为遭到周乾坤的怒骂，死活不肯再去周家念书了。
现在，席大宝想把席丫头许配给邻居家仲小三做童养媳，席管氏和席丫头都不愿意。席管氏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找周景侠帮想想办法。
……
席管氏没有想到，仲小三一直暗中盯着她。
仲小三看到席管氏扑到周景侠的怀里，赶紧跑回去，添油加醋到把事情告诉了席大宝。
席大宝抄起一把杀猪刀，在仲小三的带领下，一路狂奔来到东莞小学，见到席管氏和周景侠还在一起，挥舞杀猪刀向周景侠砍去。
周景侠躲闪不及，胳膊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席管氏跪在地上，抱着席大宝的双腿求饶。
仲小三怕闹出人命，夺下席大宝手中的杀猪刀。
……
晚上，周景侠一家人还在为席管氏母女俩的事情发愁，席丫头哭哭啼啼地走进周家的院子：“他们……要……要活埋我……我妈妈……你们……快……快想办法……救……救救我……我妈妈……”
周兰氏把席丫头搀扶进屋里，盛了一碗稀饭给她：“孩子，你不要急，喝点稀饭，慢慢说。”
周乾坤非常着急：“谁要活埋谁？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周兰氏轻轻地拍了一巴掌周乾坤：“你小孩子知道什么？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席姐姐还没吃饭呢？”
周乾坤有点不服气：“就是小孩子的事情，凭什么不让我知道？”
席丫头一边喝着稀饭一边说：“我大大把我妈妈打了半死，还说今天夜里把妈妈活埋了。大大在仲家喝了酒，回到家里又打妈妈。”
周兰氏：“你大大一定是喝醉酒了，说的是气话。打都打了，哪里还会活埋？”
周景侠坐在床上被窝里，胳膊上敷了药，用一块头巾把胳膊吊着，说道：“席大宝那家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去年，一个外地来新安镇做生意的人被人害死了，不少人都说是席大宝做的。”
周乾坤：“在什么地方埋？”
席丫头：“乱葬坑里。”
“哪里的乱葬坑？”
“我们管庄旁边的，我们以前在那里拔茅莞（茅草的芯），你拿骷髅盖子吓唬我们。”
“我知道了。”周乾坤说着，起身要离开。
周兰氏拦住周乾坤：“你要干嘛？”
“我去救人！”
“笑话！就凭你一个小屁孩还能救人？”
“还有我呢！我也有弹弓子！我用弹弓子打死他！”周法洪说着，从衣兜里拿出弹弓神气十足地扬了扬。
周乾坤说：“对！我和哥哥用弹弓子打死他！我知道，靠近小河边那儿有骷髅盖子，我用骷髅盖子吓死他！”
……
半个月亮挂在天空，乌云飞渡，月亮时隐时现。凉风嗖嗖，坟地里显得异常阴森。
席大宝和仲小三在挖坑。
席管氏被捆着手脚、堵着嘴巴放在平板车上，她颤抖着身子，做着无用的挣扎。
仲小三说：“席大爷，已经有半人深了。我看差不多了。再挖，转不过身了。”
“不行的。我们不能让她露半截身在外面呀！再挖宽一点，让她好坐在里边！要是埋浅了，她会爬出来找你算账的。哈哈哈……”
“大爷，你这是什么话？不是你要把她活埋的吗？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不都是为了你小子能娶上媳妇？唉……我可是把丫头、媳妇都搭进去！”
“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后悔了？您可是用了我们家不少钱呢！那些钱也够您娶个黄花闺女做媳妇的。还有，这些年您没少在我们家吃喝吧？在您眼中，我们家就和你们家差不多了。”
“别废话！开弓哪有回头箭？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快点挖！哎呦……”席大宝头上中了弹弓，叫道，“什么人？”
紧接着，仲小三的身上也中了弹弓。
前面不远处的小河边上露出三个骷髅盖子：朦胧的月光下，骷髅盖子慢慢地升起来，升到一人高停下来。
一片乌云遮住月亮，大地顿时一片黑暗。不一会，云开月出，三条黑影已经变成了六条黑影。
仲小三头上、脸上、身上接二连三地中弹弓，大叫：“鬼……鬼呀……”丢下铁锹，飞也似地逃跑了。
席大宝慌乱中脚下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头正好撞在一块石头墓碑上，本来还有一口气，但当他痛苦地微微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在身边晃动的骷髅盖子，极度惊恐，嘴巴大开，双目圆睁，气绝身亡。
……
席管氏经受不住一连串的打击，疯了，被她的娘家人带了回去。
仲小三家用答应给席大宝的彩礼钱给他买了口棺材，替他葬了。
仲小三贼心不死，还想霸占无依无靠的席丫头。周景侠义愤填膺，一纸诉状将仲小三告到镇公所。
汪正善早已就觉得仲小三是个地痞无赖，只是抓不到证据，又没有人敢来告状。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事情，既让他除掉眼中钉、肉中刺，自己又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算是对周乾坤为他写的歌功颂德文章的回报。
于是，仲小三被送进县里的大牢。
席丫头被周家收养，周景侠夫妇苦口婆心劝她念书，她就是不肯，坚持要做周家的丫鬟。周乾坤的姐姐周法兰十七岁时出嫁，席丫头便承担起周家的大多数家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