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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女皇(上)

曲终人散 归来是少年 2024-08-11 11:18
  入夜。
郁郁葱葱的密林悄悄地安静下来,经过整整一天的太阳烘烤,清晨累积在森林里的水分都被蒸发得干净。飞鸟野兽遵循着记忆回到自己的居处,喂养幼儿,整理皮毛,修养生息。一条汩汩向南流动的小河,像调皮的孩儿,用水声去打扰宁静的夜。
黑色的右眼倒映着对手僵硬的脸庞,尼禄和身前这个人亲密地搂抱在一起,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但是连接两人的,却是一柄单刃匕首和满是锯齿的短剑。尼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将死之人,生命的能量在他体内飞速流逝。几秒前还绷紧有力将短剑刺入尼禄左肋的手臂,现在已经和集市上的牛腿没什么区别。尼禄半跪着放到刺客的尸体,一咬牙拔出整个没入自己左肋的锯齿刺剑,尽管拔出前尼禄已经尽量控制肌肉放松,但还是被锯齿带了几块碎肉下来。多亏了铁匠的单刃匕首,尼禄把短剑丢到一边,同样是为了提高短兵器在近距离战斗时的杀伤力,刺客短剑和单刃匕首上的锯齿却大相径庭。单刃匕首上的每一处锯齿都弯曲成一个奇特的角度,靠肉眼尼禄看不出这些锯齿的角度,距离有任何偏差,这也就造成匕首一旦刺入血肉之躯,不论是刺入还是拔出,锋刃上的锯齿都会是一柄小小的镰刀,撕裂割碎周围的血肉,在看似不大的创口深处,留下极为恐怖的内伤。
自从尼禄张开原能感知网,到现在和追击者的死斗中幸存下来,已经过去了四天。尼禄的原能网覆盖范围逾百米,在树木丛生枝繁叶茂的密林里,遮挡物和干扰物很多,百米的范围已经勉强算得上宽广。但是这百米距离是尼禄最大程度放弃探索质量的后果,呈现在尼禄大脑中的影像,体型较小的生物都模糊不清甚至没有成像,大型生物的成像没有区别,也就是说一头熊和一个人,尼禄都无法分辨。于是,一场双方都清楚对手情况的追猎就展开了。
尼禄一边竭力恢复着伤势,一边通过各个探知物的行为模式,去猜测判断有可能是刺客的目标。他放慢了自己的行动速度,试图给追击者造成他伤势沉重的假象,又通过在地形复杂的区域兜圈子,找到那个刺客跟踪自己的痕迹。这片密林气温较高,若是在鸣钟城旁的极北森林,尼禄身上的气味不会外泄。但是这里的生物密度很高,尼禄可以混入其他野兽的领地,将自己的痕迹掩埋。
在追猎的过程中,猎手和猎物之间的角色,永远不会一成不变。用了一天的时间,尼禄确定了追击者的身份。他反复观察了感知网中的其他目标,确定其行为模式都没有针对自己的意图,就开始熟悉自己走过的路径,布设陷阱或者加深记忆。一个浅坑,或者一棵恰到好处的大树,都可能改变一场追杀的结果。
第二天,尼禄的体力开始急剧下降,但是他相信身后刺客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为了不留下痕迹,进食,休息都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点燃篝火更是明摆着告诉敌人你的位置。虫子,各类无毒或者微毒的植物,是尼禄这两天的口粮。就算是兔子这样的小型动物,被杀时留下的血腥味和血迹也会留下线索。
第三天凌晨,尼禄在破晓前将刺客引入自己熟悉的一片区域,留下了几处断木枝后,就在一处遗弃的洞穴躲了一天。好几次,刺客距离尼禄都不超出五十米。一路上专心留意尼禄痕迹和陷阱的刺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处洞穴成为了他的死角。
第四天傍晚,尼禄沿路留下自己的一些痕迹,顺着水声将刺客带到这条小溪旁。尼禄故意留下一些极为明显的痕迹,希望告诉追击者一种信息,他已经不能遏制自身伤势循着水声试图找到休息处。尼禄并不清楚这几天的追击,能够给追击者多大的影响,相反他却不能再拖下去。胸腹和后背的伤势已经恶劣到了极点,坏死的组织在炎热的气候下开始溃烂,白秘药的药效也已经逐渐减退,若是再不处理伤口,恐怕尼禄自己就要被这身伤拖累致死。
当尾随自己痕迹的刺客出现在眼前时,尼禄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这几天生成的原能脉络被触手发力扯断,化为燃料投入原能炉中,湛蓝色的光华在空中一闪而过,尼禄手持单刃匕首向刺客扑去。
单刃匕首借着零落的夜光,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凌厉的光带。刺客的近距离格斗技巧无比娴熟,角度刁钻得让人匪夷所思。一次呼吸的时间,锯齿上涂抹了剧毒的短剑就在尼禄身上了留下了两个伤口。尼禄面沉如水,反手握住“月寒”用作格挡,匕首机械般插向刺客,仿佛伤口流出黑血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多年的打猎经验,让尼禄自信可以甩开刺客的追击,但是从眼前刺客的动作上看来,这几天的追捕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损耗。相反,时间拖得越久,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刺客,尼禄现在的选择,只是在天平没有倾斜太多的时候,进行生与死的赌博。在这里甚至可以听见对方急促呼吸的近身战中,每一个细节都会成为这场战斗的关键,一次恰到好处的推击如果可以成功让对手失去平衡,那么紧接着的攻击将会给对手造成重创。极限的爆发力,肌肉的敏捷性,单兵作战的精神专注度,还有快速做出各种判断的大脑,每一个元素都像是滚动在地表之下的熔岩,不时透过地表蒸腾出热气,时刻酝酿着灼热血腥的爆发。一刀,两刀,三刀,尼禄的右眼看到丝毫的感情起伏,他的世界只剩下这种单纯简单重复的计数方式,匕首刺入对手的躯体,一路切割着血肉脉络,略一停顿就发力拔出,带出一片鲜血和碎肉。
第九刀还没有拔出时,尼禄已经可以感觉到温湿粘滑的血液顺着自己的手臂流下,在这血液中却已经没有了生机的活力。匕首本身的独特设计和精良加工,让它天然具有了极为优秀的伤口撕裂能力和放血能力。刺客身上的伤口就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块血肉,鲜血混合着碎肉止不住地流。
多日来的压抑和强烈的求生欲望,随着刺客的倒下终于得到释放。尼禄缓缓坐在地上,沾满鲜血和肉末的双手盖住了面庞,伴随着男孩肩膀的颤抖,一滴滴清亮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三天的时间,尼禄反复揣度思考着追击者的想法,判断,每每处理一个痕迹,记录一个地形,制定下一步方案,都是在以自己的死亡作为失败的惩罚。男孩见惯了极北森林里生命之间的生存和死亡,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淡然接受,但是当他自己独自一人去面对经历时,渴望求生和不甘于毁灭,就成为他生命的全部。第四天的爆发,可以说是尼禄在自己伤势继续恶化之前的绝命赌博,也可以说是他不能忍受生死交换时刻的痛苦抉择,而打算用自己最能接受的方式去结束一切。
所幸,在人生第一场如此重要的赌博中,尼禄赢了。
过了一会,尼禄擦干泪水,将匕首和长刀收拾好。旁边不远就是那条小溪,尼禄打算去那里找个地方整顿一番。顺着水声,尼禄一步步艰难地走到溪水旁,为了不牵动身上的伤势,同时抵抗已经侵入体内的剧毒,尼禄这一路走的格外辛苦。刺客短剑上的剧毒并不是多么罕见,却胜在足够阴狠,神经类毒素的效果不会立即见效,但是时间一旦拖长,后果同样严重。从左肋到整个左臂,麻痹僵硬的迟钝感已经彻底剥夺了尼禄对机体的控制,就连动动手指都成了一种奢望。不时的一根手指会忽然抽搐一下,那是毒素破坏机体和原能脉络时的反应。尼禄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先要保证身体的机体功能正常,才能尽快进入假寐状态,内窥体内脉络进行调理。
溪水潺潺,尼禄将右手伸入水中,顿感一片冰冷清凉,激得尼禄本已经有些涣散的意识重新清晰起来。忽然身后涌来一阵大力,尼禄一声惊叫还在喉咙,一只大手就按着男孩的头压入冰冷的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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