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灿烂烟火（下）

　　对于当下的战争艺术，每个公国的学者，将军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解。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可以从成堆的军事汇报和书籍资料中，找到框架上的共同之处。结合整个古兰钢大陆的矿产分布情况和气候季节变化等因数，人类帝国的武器系统大致上可以分成四大类：轻重步兵和轻重骑兵。如果不将原能这样一个要素考虑进去，那么在地势开阔平坦的圆环区域，以掷矛和长弓作为主要武器的轻骑兵，和手持链锤，砍刀，长矛的披甲重骑士，将会是对抗魔裔军团的中坚力量。如果只是从正面进行冲击，那么配备有拒马枪，长方盾和后排弓弩手的步兵方阵，觉得可以说是突击阵型骑兵的克星。唯有利用轻骑兵的灵活性和远程打击能力，在方阵的翼侧和后方进行骚扰，等到合适时机再以重甲骑兵冲击，才可以彻底撕裂步兵方阵。由于加入了马匹这一作战单位，骑兵即便是列队冲锋，大多数时候也依然是作为个体战斗，和组成方阵的步兵团相比，在协同性和团队性上就差了一大截。在和魔裔的作战中，军团后方连接天地的黑色龙卷，不仅会扰乱骑士的视线，更会让马匹受惊。同时，当人类骑兵准备进行骚扰和冲锋时，位于魔裔军中的觉醒者们会相应出击，平均实力在六阶左右的魔裔觉醒者对于骑兵阵型的破坏能力是极为致命的。经历过几次惨痛的教训后，人类彻底总结了失败原因，并在战略战术上进行了针对性的调整。除了几个极为精锐的骑士团以外，人类正规军以军团形式列成方阵，每个方阵五百人。为对抗觉醒者每个方阵加入一到五名战斗牧师不等，两军对阵时，战斗牧师以本方战士的战斗士气和信仰为媒介，布下可以覆盖整个阵营的超大范围性奇迹。借此消除魔裔军团的黑色龙卷对人类施加的恐惧，虚弱，缓慢等负面影响。一旦方阵前面的重装步兵与敌展开接触战，后方的战士将向右翼移动，杜绝后方战士无法参战的情况，同时也避免觉醒者突进方阵打乱阵型。
此时此刻，这些条条框框的知识都无法运用在这支队伍身上。
“原能在兵器开发方面的前景，是一条通途，也是一条不归路。”
这支军团依然有前排重装步兵，但是一身沉重至极的重甲，已经超出了普通重甲的范畴。这些战士身高普遍超过两米，若不是如此出众的身体素质，也背负不起这身盔甲。他们单手就可以拿起抵挡骑兵冲击的长方盾，另一只手拿着长达两米的巨矛。只需要从武器配备上就可以看出，这些重装步兵彻底放弃了灵活性和机动力。在他们身后，没有手持铁典的战斗牧师，只有一名名身材略显消瘦的银甲战士，她们腰挎长刀，背负长弓。唯有从头盔缝隙中隐约可见的发梢，才可以依稀看见她们曾经的美丽。军中没有战斗牧师，自然就没有大范围奇迹的辅助作用，黑色龙卷吹起碎石和灰尘，形成一股浪潮将这支军团淹没。魔裔军团在号角声中开始冲锋，一名名觉醒者在奔跑的过程中解放形态。拖着柴刀的羊头魔裔速度更快，每一步踏出速度都会加快一分，仅仅几步就冲在军团的最前方。牛头魔裔停下脚步，一斧砸碎地面抓起碎石向人类军团扔去。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将黑色浪潮击散，呼啸着将一颗巨石打成粉末后，周围强劲的气流又把另一颗落石远远推出。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银发女子，缓缓将手中的长弓放下，散发着不应出现于凡尘的美丽和脱俗。此时魔裔们才看见，这支人类军团自列阵后到现在纹丝未动。没有呐喊，没有慌乱，没有命令，没有迟疑，不管是前方重甲战士的宽阔脸庞，还是后方银甲战士的清丽面容，都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冷漠如坚冰磐石，瞳孔中倒映不出任何色彩。银发女子闭着双眼，纤细柔嫩的手掌轻轻一挥，数百名银甲战士拉弓搭箭，一片银色的箭雨浪潮跃上天空。军团身后的术士团已经开始吟唱咒文，况且箭雨的目标只是军团的普通战士，位列阵前的羊头魔裔没有甩出柴刀干扰，低头加速向人类军团扑去。
箭雨的威力超过了魔裔们的预料，平常人类军团的白羽箭无法对魔裔战士构成致命威胁，身上中箭二三处才会对魔裔的行动造成影响。然而这批箭雨的冲力极强，精度很高，不少魔裔一旦中箭就被带倒在地。细看过去，那箭只或是没入体内大半，或是直接穿透手臂，大腿等部位，彻底破坏那名战士的机动力。即便是羊头督军那样强悍的身体，也会被银箭冲得身形一滞。满打满算三百出头的箭雨，无法对两千魔裔军团的冲锋造成实质性影响。羊头督军柴刀向前一挥，两军距离不过十步之遥！
重甲兵士向前踏出一步，整片战场仿佛都颤抖了一下。
长达两米的巨矛裹着劲风刺出！
一片银色的光华在战场上一闪而过。伴随着重甲兵士的怒喝，沉重至极的巨矛轻松扯碎了盔甲和盾牌，劲射而出的黑血与空气接触就蒸发成黑雾消散。重甲兵士动作整齐划一，犹如机械般精准有序，巨矛一击得手便迅速回收，长方盾如一面墙壁将新一波补上的魔裔砸退。来源于力量上的巨大差距，让这简单实用的盾牌前推，巨矛突刺和适当的动作调整，把重甲兵士彻底化身战场上的收割机。重甲兵士两人一列形成一道门槛将身后的银甲战士和魔裔隔离开来，偶然有魔裔在同伴的帮助下试图越过长方盾的范围，或者借助翻滚和重甲兵士近身，精准的箭矢都会第一时间贯穿他们的躯体。
“姐姐，那些觉醒者就给我和其他姐妹吧。”一位戴着遮住上半部面容头盔的女子说道。她一身淡白色轻甲，玲珑的曲线和手中造型夸张的轮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话音未落，羊头督军已经冲出本阵与重甲兵士展开接触战。柴刀重重斩下，锋刃上裹着肉眼可辨的气流。羊头督军的实力稳稳踩在六阶上位，达到了在武器上附加杀气的阶位。武器上缠绕的杀气可以说是修炼者体内原能的写照，有的杀气让武器锋锐到极致，有的杀气则犹如粘稠的水银，拖慢敌人的动作和反应。显而易见，羊头督军附加的杀气是极致锋锐，柴刀在长方盾上留下一段耀眼的火花。以重甲兵士的气力，竟然也在这一刀之下后退一步。借此功夫，十几名魔裔穿过空隙突破阵线。两侧的兵士一声大喝，长方盾如推土机般将几名魔裔撞飞，清理出身前一片空地。劲风呼啸，连同被击退的兵士一起，三支巨矛不约而同地刺向督军。就算是羊头督军，身体强度也只是和钢铁相近，兵士手中的巨矛就连魔裔的制式盾牌都可以轻松穿透，虽然不可能直接撕碎督军的身躯，但是留个血洞还是不成问题的。巨矛及体，督军身上忽然炸开一圈漆黑的圆环，探进黑环的矛身出现无数黑点，细看之下，竟是无数黑虫张着口器在啃食巨矛！
督军见势，一把抓住中间巨矛的握杆用力一拉。两侧的巨矛虽然被黑虫啃食了不少，但是兵士惊人的臂力依旧让残缺的矛身刺进了督军体内。一股浓稠的黑气从山羊头骨中散出，督军的力气不减反增，硬是把那名兵士拉出了阵列。兵士急忙举盾却被督军一脚踢开，柴刀裹着杀气在兵士身上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口。身上沾满鲜血的督军挥舞柴刀挡开一支巨矛后，就在黑环的庇护下回到阵中。
“卓，娜，蝶你们三个去解决那些术士，暗术的威力不可小觑。其他人各带领无数人突进地阵，减小人偶战士的压力。”银发女子的声音空灵而虚无，仿佛一阵风，吹进了听者耳中。三具曲线优美，凹凸有致的身躯摇曳着淡白色的光芒，自银发女子身后轻盈地跃出。三名银甲侍女分别手持轮锯，斑斓长鞭和一柄形状奇特的曲剑，化身三只飞舞的蝴蝶，掠过魔裔军团阵营。三名女子身形飘忽不定，踏着美丽而致命的舞步，信手收拾了沿途的十几名魔裔战士和一名觉醒者后，就已经来到术士团前。三人没有犹豫，淡白色的双唇凸出几个音符，周身环绕无数风系的符文。
术士团临危不乱，几名术士法杖一挥，几颗黑色的状若扭曲人脸的法球就像三人射来。
“太小看我们了！”被称作娜的银甲侍女一声娇喝，左手在长鞭上一拉留下无数白色的刻印，顿时将黑色法球抽的支离破碎。术士团长见状，急忙将手中法杖折成两段。法杖刚刚断裂，团长周围的两名术士只发出一声急促的**就化成飞灰，无数黑色的颗粒被吸入断裂处。
“生命残渣！卓！”娜一声高呼，手中长鞭的附魔已经被几颗“暗影飞沫”消耗殆尽。一旦暗术“生命残渣”成功发动，那么施术者周围数米内就会形成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球状空间。即便是以三人的实力，在没有恰当祝福的情况下，还是相当勉强的。
一段刺耳的裂空声响起，护手处缠绕一朵怒放玫瑰的轮锯周身也环绕着白色刻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自术士团长颈间划过。黑色的尘雾还未散尽，卓已经收回轮锯。团长倒下的那一刻，“生命残渣”炸碎成四溢的黑烟，手持曲线的蝶化成一道白色闪光，在剩余的术士身边来回穿梭了足足两次，才停下迅捷的脚步。
“搞定了。”卓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将这段信息透过灵魂链传递出去。
圆环。
“跟随我者，有剑与盾，唤作骑士。”
“跟随我者，潜心雷霆，无言守望。”
“跟随我，成巨人。”
“意志，就是火焰。当火焰将息，有余烬，就有复燃的希望。”
“诸君自火焰中觉醒，那么可曾想过，火焰点燃前的世界，和火焰熄灭后的世界，是否还是一个世界？”
恍惚间的话语时而飘渺时而接近，整个世界都仿佛盖上了一层薄纱。任何事物都依稀看见轮廓，尼禄想伸出手去，却又被薄纱温柔地阻挡。
“这样，真的好吗？”高大的加伦坐在尼禄旁边，问着旁边的维尔拉姆。
“这是我们带出来唯一的义骸，还是为你准备的。”
“无妨。”黑发男子静静说道，“他有原能炉。”
“看他年纪不过十七岁上下，你当年构造原能炉的时候可是十四岁。”
男子嘴角上弯，“我的原能炉，是族里一脉相传的。自成一派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固步自封的味道。”
加伦点点头，“我明白了。”
刚想起身的尼禄，瞬间被胸腹间钻心刺骨的疼痛击倒。那撕裂的苦楚如海水般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上身后又开始向体内进发，一时间尼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牧师。”
一颗金色的符文在尼禄上方形成，一缕缕淡金色的丝绸滑进尼禄体内，将那阵难言的痛楚渐渐驱散。
“是你们？”
“维尔拉姆。”
“加伦。”两人的自我介绍都很简单。
“我叫尼禄，那只熊呢？”
“重伤跑了，当时连我也追不上，”维尔拉姆说，“我派了人去追了，估计它也走不远。”
一颗淡白色的光球冲天而起，划过夜空。
“看来他们那边已经办妥了。”
“功劳有你一份，我们先去追上他们，你的伤牧师会帮你治好。”
“忍着点。”加伦将尼禄背在背上，迈开步子和队伍一同前进。
仿佛是为了呼应，天边猛然炸碎缤纷的花火，青色，红色，蓝色，白色的光芒交相辉映，构成属于色彩的协奏曲。
“塞万城的冬狩大会，看来是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