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灿烂烟火（中）

　　五名持盾剑士手中的佩剑显然也是为这次狩猎做足了准备，并不是战场上军团战士常用的双手剑。在对抗如同铁甲暴熊这样的皮糙肉厚，全身没有明显着力点的笨重目标，长剑脆弱纤细的剑身，根本经不住几次撞击就会断裂。然而五名持盾战士的佩剑不仅加厚了剑身，从外观看上去更像是单刃剑，呈流线型弯曲的剑刃更是可以有效吸收撞击力，增加佩剑的耐久度。
持盾战士分成两组，战力较强的两个组成一组，其余三人组成一组。面对铁甲暴熊的熊掌重击，没有任何一名战士能够彻底接下。即便是用盾牌中央偏侧的弧面去承受掌击，那名战士持盾的左手短时间内也会因为麻木而无法用力。因此，持盾战士在队友承受一次攻击后，就会分散开来对暴熊进行牵制，或者让自己承受下一次攻击，或者为队友争取时间。一身轻甲的黑发男子没有加入任何一组，甚至在躲闪牵制暴熊的过程中，仍有余力去指挥两组持盾战士的走位。男子的武技刚猛实用，如同一柄军刀一丝不苟却又灵巧无比，通过在翻滚和借力，男子如同橡皮糖一样始终和暴熊近身缠斗，暴熊的肩部，背部，乃至于头部，都是男子可以借力，发力的地方。而男子手中的刀法也极为讲究，每一次切入，都会逆着暴熊身上鳞甲生长的方向，将刀锋切入鳞片包裹下的躯体。一旦插进血肉，男子暴喝一声，手腕一抖就将一块鳞片劈开来。
连续往复，铁甲暴熊仰天大吼一声，无论如何也要打破如今的僵局。一对包裹黑色鳞片的熊掌悍然击向地面，赤红色的光芒在鳞片上一闪而过。熊掌之下，溅射出无数碎裂的石块。持盾剑士纷纷后退举起盾牌，乱石纷飞中，暴熊怒吼不断向三人组剑士扑去。黑发男子当机立断，扔下左手长刀，双持右手刀向暴熊扑去。如果此时让暴熊打破了这场消耗战的平衡，只是凭借剩余弩手和牧师，是无法对这头强悍巨大的魔兽造成有效杀伤的。狂奔的男子周身燃起橘黄色的火焰，被熊掌拍击四处飞射的碎石，刚一没入那火焰中就忽地一声被彻底焚烧。铺天盖地的碎石雨，竟被硬生生地冲出一道橘黄色的笔直轨迹。
“弩手！”
“掩护维尔拉姆大人！”
劲弩飚射，本身就沉重至极的捕兽箭，在漫天碎石的干扰下又有几只能够产生足够的威胁？
长刀挥出，在空中留下一片橘色的绚烂光晕。暴熊张大巨口，一阵令人牙酸骨酥的鸣响声中，暴熊竟然把长刀紧紧咬住。
见鬼。
耳旁风声忽然想起，在暴熊的巨力下，维尔拉姆被远远地甩飞出去。
“牧师！祝福他们！”情急之下的黑发男子嘶声大吼，只希望持盾战士能够在自己赶回战场前多支持一段时间。话音刚落，一名战士就被暴熊一掌拍飞盾牌，持盾的左手更是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战士刚刚惨叫一声，就被暴熊一把抓起当做武器挥舞起来，没多久又将两名持盾剑士打翻在地。
一个身影忽然从森林里冲出。那人的前进轨迹很是诡异，有时候疾行狂奔，有时猛然停止甚至俯身侧翻。维尔拉姆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即明白那人竟是在奔行的过程时刻躲避着巨熊的目光，那诡异的动作是为了将自己彻底排除在魔兽的视野内。黑发男子心里一动，能够对一只野兽的行为模式，目光死角了解到如此程度的，唯有猎人一途，然而维尔拉姆很难想象一名猎人能够有如此身手。
尼禄此刻眼中只有在大吼肆虐的铁甲暴熊，本是躲在树梢间的他实在无法忍受众多人类被魔兽屠杀的场景。在前进的过程中，他一把抄起掉落在地的一只捕兽箭，体内原能炉疯狂运转，精纯奔流的原能在体内脉络奔流不息，让身体在最短时间内进入最高速度。在看到了维尔拉姆配合持盾战士同铁甲暴熊的激烈缠斗后，尼禄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能力去破开那折射着黑色光芒的鳞甲。男孩略一调整步伐，将连接着铁链的捕兽箭深深插入暴熊大腿内侧。
“快去定下支点！”一击得手的尼禄对着弩手大叫，然而受创暴熊的大吼将男孩的声音彻底淹没。一把抹开遮挡视线的魔兽血液，尼禄模糊地看见那名弩手正在进行作业，当下心中一定躲开发狂暴熊的攻击范围。然而让尼禄没有想到的是，暴熊虽然受到却没有失去理智，它反手抓住地上的铁链，低吼一声用力扯出体内的弩箭，同时也把那名弩手横空拉了过来。暴熊一口咬掉那弩手的半个身子，鲜血和碎肉的刺激让暴熊暂时将大腿的痛感压了下去。
“提前定支点！用树干！”尼禄大吼一声，又捡起一只掉落的捕兽箭反身向暴熊扑去。
“按他说的做！”维尔拉姆一声大喝，此时此刻，唯有相信这名年轻猎人的判断。
“给我腾出点时间！”尼禄身后又传来黑发男子的声音，他本来能够做的也就是拖延时间，让密林里的牧师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去治愈最初受伤的那名高大战士。
五名持盾战士此时只有三名能够坚持作战，然而尼禄手中的捕兽箭却让暴熊忌惮不已。尼禄效仿着维尔拉姆近身缠斗的步伐，不过和维尔拉姆相比，尼禄的动作不够干脆利落，好几次都是持盾战士即时赶到，挡下暴熊的攻击。尼禄现在也不指望能够再次重创暴熊，他在暴熊身上来回躲避，希望有机会能够将铁链在魔兽身上缠绕几圈，间接地让暴熊和粗壮的树干进行角力。
在众人和暴熊缠斗的过程中，牧师平和稳定的祝福声显得是那么小。但念诵的语言却不是凯瑞甘平原上战斗牧师的大陆通用语，这语言晦涩难懂，但相比大陆通用语，却更加轻灵，更加平静，更加虔诚。一片片金色的铠甲自虚空中出现，在维尔拉姆周身环绕。随着祈祷的进行，金色的甲叶在男子身上装配完成。随着最后覆面头盔的形成，无数金色的符号从铠甲间隙中飞出，在维尔拉姆身前，背后，双肩处形成一段段隐约可见的金色符文。无名的圣歌在男女混合的咏唱声中自虚空中响起，金色的火焰席卷维尔拉姆全身，在他身后形成一对傲然展开的双翼。
一股金色薄雾从头盔间隙呼出，当维尔拉姆重新睁开双眼，虚空中的圣歌戛然而止，天界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密林，目光所及之处皆产生轻微的波动。维尔拉姆此刻黑色长发全部收进头盔，一身金色盔甲充满了力与美，他背后双翼尽展，一声低鸣呼啸着向铁甲暴熊冲去。暴熊显然感受到了那金色的神圣气息，它人立而起仰天大吼，满是利齿的巨口冲出无数赤红色的波纹，那波纹中蕴含着暴熊本身充满野性气息的力量，尼禄和一名距离魔兽较近的战士闷哼一声，双耳和嘴角流下道道血线。天使的振翼声响起，金色的能量如浪潮自维尔拉姆体内冲出，将尼禄和剩余的持盾战士推离战场中心。在金色浪潮和红色波纹的中心，天使和暴熊已经厮打在一起。获得圣灵力量的维尔拉姆一改战斗风格，包裹着金色火焰的双拳和熊掌交错无数次，每一次相遇都会炸出一层无形的冲击波。暴熊的咆哮和天使的怒吼此起披伏，有时金光一闪，暴熊巨大的身躯自战场中心滚出，在地上犁出一道浅浅的沟壑，一记金色拳印在魔兽身上明灭可见；有时红芒耀眼，维尔拉姆伸展双翼缓冲后退之势，一块金色的盔甲炸成无数碎星。一人一兽放弃全部的花式技巧，握拳，挥爪，撕咬，头槌，膝撞，肘击，横扫，有时候可以躲过对方的攻击予以还手，有时候则冒着伤势加重的危险悍然对攻。这一刻，维尔拉姆还骑在胸背上，双拳暴风雨般落在熊首上；下一刻金色战士就被暴熊在地上扔来扔去。
再一次被暴熊扔出数米远后，维尔拉姆全身金色盔甲竟然支离破碎，金色火焰这次没有在空中逐渐消散，而是顺着黑发男子的右手挥动，形成一股金色的火焰浪潮向暴熊冲去。暴熊的怒吼忽然停止，它本能的感受到火焰浪潮中蕴含的恐怖威力，它急忙缩成一团，用背上最厚实的鳞甲护住全身。金色浪潮席卷而过，维尔拉姆身前一片弧形的树林，瞬间荡然无存。但是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漆黑的焦土上蜷缩着的巨大身影。
尼禄和维尔拉姆同时起步，两人一个抓着捕兽箭一个倒拖着高大战士的巨斧，力图在暴熊恢复过来前拉近距离。尼禄体内的原能炉已经运转到了极限，三个原能节点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关闭原能脉络，终止原能炉的正常运作。尼禄集中精神控制着原能炉的输出效率，一边精心调控着原能在体内的分散，利用。不知是刚才猛烈一击的影响，还是巨斧过于沉重，维尔拉姆竟比尼禄慢了一线。这一线的距离让尼禄爬上熊躯时，暴熊才刚刚抬头，这短短一瞬却已经足够尼禄将铁链紧紧缠在暴熊身上。
“动作快！”
尼禄大喊一声，一对黑乎乎的熊掌已经向他抓来。
沉重的巨斧凌空斩过，经过金色火焰的烘烤，暴熊身上的黑色鳞片已经变脆了不少，这一斧头下去，在暴熊的胸腹间留下一个巨大的创口。暗红色的血色喷射而出，维尔拉姆正欲跟上一斧彻底断绝铁甲暴熊的生机，却没有想到巨熊一声嘶吼生生挣断了缠在身上的重重铁链，将尼禄一掌拍飞。
尼禄最后的记忆，就是巨大的熊掌从自己体内拔出，鲜红的脏器碎片混合着碎肉断骨，在巨熊的鲜血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