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烬（下）

　　古兰钢大陆，马修斯公国境内，米迦勒山脉。
常年不化的积雪，和翻腾万里的云海，为绵延千里起起伏伏的群山，奠定了舍我其谁的雄伟基调。在最贴近云海的山巅，在最惊险陡峭的悬崖，一座通体金白色的宏伟城堡，出现在人们目力所及之处。于山巅俯视众生，这座城堡就是天地间高傲的君王，淡然面对一切寂寞和荒凉，以地为基，傲然问天。山巅的寒风，扯得城墙上印有红色十字架的旗帜猎猎作响。在这样的风压下，守在城墙上的银甲骑士却不为所动，即使冰寒浸体，即使狂风摧身，在十字架旗帜下，他们绝不会退缩。这面旗帜，这座孤城，是马修斯公国的象征，是豪门莱恩哈特的象征，更是泽维尔·莱恩哈特的象征。
城门外，一队骑士准备巡逻。他们身上的甲胄造型特殊，相比传统以整体防御为主的板甲和重甲，这队骑士的盔甲，却像是一片片组合而成，全身上下细数下来竟有十几个部分，每个构件结合处没有完全封闭，保留了相当程度上的灵活性。随着队长一声令下，骑士们下蹲蓄力，从盔甲构件的接口处，徐徐喷射出淡蓝色的粒子。在相应构件内部的构造下，淡蓝色的粒子被有序的引导向一个固定的方向，喷射的过程中盔甲表面浮现出一层若隐若现的阵列。整个充能过程很短暂，队长一声令下，众骑士在粒子流的推进作用下浮空前进。
“明月，不必心急，为你量身订制的原能盔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城堡内的一个房间里，一名银发女子闻言，动作轻柔的关上窗户拉下窗帘，走到床边坐下。
一只手伸过来，抚摸着女子如雪的长发，女子双眼紧闭，却仿佛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浅笑着将脸颊轻轻靠在那只手上。
“大人，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等到一切办妥，作为超越者的我们，可以相伴到永远。”
说完，一名英俊中带着英气的金发男子披着一件棕色大氅下床，走到窗边望着天空。
“刚才灵魂链上传来波动，明夜那边，已经办妥了。在莫里斯吃了苦头后，明夜和比雷德这次都采取了雷霆手段，现在他们在赶往柯克沃的路上。”女子的嗓音空灵中散发着无法言语的磁性，听久了让人感觉声音在空中难以消散，声波在空间中徘徊飘荡，浪潮般一次次击打着听者的耳膜。
“告诉明夜暂停所有任务，进入待命状态。”
“因为魔裔？”
男子点点头，“这次不同以往，魔裔放弃以往多点开花的策略，聚沙成塔在凯瑞甘荒原上建立了一个完善基地。一个多月以来的战事你也知道结果，纵深突进数百公里，击溃一个集团军和两个独立军团，圆环西部超过三成地域此时已经被划入战区。”
“李维尔不会坐视不理。”
“的确，前天晚上，大皇子已经协同王剑，王矛和王锤三位王座骑士及麾下军团，星夜驰援赶往前线了。”
“大人···”
“李维尔的意思我懂，明月不必担心。这次魔裔的猛烈入侵，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维尔这次亲征前线，也让我和他之间的纷争被迫地拖延。我如果在这个时候继续打压李维尔的势力，恐怕整个参议院的舆论将会导向他，”金发男子说道，“既然他希望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准备，我们这边的进度可不能慢下来，趁着魔裔战争期间，卡洛斯那里的研究必须加快速度。同时，为了在步调上和李维尔保持一致，明月你不日将率领我族名下的两支正规军团赶往前线，我也打算在教会的例会上发起提议，出动圣殿骑士团同时动员号召更多的年轻人参军参战。”
古兰钢大陆，森林。
“可以休息了。”靠在一棵树下的明夜说道。站在篝火旁的尼禄一言不发，吃力地将一柄长刀收入鞘中放在地上，自己才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今天有新收获了，双臂和双脚的原能脉络，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生长。”明夜指了指躺在篝火旁休息的马匹，“去上面找些东西吃，吃饱以后进入假寐状态继续构造原能炉。”
大口啃着手中的黑麦包，尼禄只能利用每天这点珍贵的休息时间，去想念去回忆下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洛克村，和冒险队的成员们。
“人活着总要有个目标，从此直到你自己渴望追寻什么为止，你就以刀剑为生吧。”男孩悟性不错，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学会如何进入假寐内视自身。明夜也不多说，扔给尼禄一句话和一柄长刀，从此过上白天赶路，晚上修炼的日子。比雷德在尼禄学会假寐的第二天早上，就消失了。用明夜的话说，深渊血脉的精髓，在于运动。为了让男孩明悟，明夜还特别说明，运动，有两层含义。尼禄甩甩脑袋，不想那么多。
吃东西的时候，尼禄的眼角时不时瞟向那柄长刀。长刀重如巨石，甫一接手的尼禄，甚至连最基本的持刀动作也难以保持。在明夜的教导下，尼禄每晚都会通过假寐构建，引导，激活，强化体内的原能脉络，长达一个星期的时间下来，尼禄也只是做到练习持刀动作的时间久一些罢了。
原能炉，原能脉络，原能节点。三个完全陌生的词汇，为尼禄打开了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和永无至今的秘密。
灵魂在每个生物在这个位面存在的坐标，躯体则是灵魂的容器。二者虽然天生具有极高的相容性，但是对对方的适应性却低的可怜。换句话说，强大的灵魂必须寄托在同样强大的容器里，达不到误差范围的容器，只会在灵魂持续的波动下崩解粉碎；同样，过于弱小的灵魂，则会被强悍容器活动所必须的供应活活抽干，彻底融化。淡蓝色的原能粒子，则是灵魂在穿越重重障碍后，通过容器在现实的存在方式。存在于心脏或胸腹间的原能炉，是一名修炼者能够拥有完整原能循环系统的标准，充当着修炼者体内回复，输出，提炼原能的核心角色；以原能炉为中心，修炼者可以在四肢百骸建立原能脉络。原能脉络作为原能运输者的根本作用，就是在保证原能到位的前提下，强化躯体的各项机能。如果修炼者有意识的强化原能脉络的某一特性，就会出现诸如抗火，抗重击等特殊效果。最后提到的原能节点，在人体手腕，手肘，脚踝等关节部位，起到限制原能流量和流速的保护作用，就连作为核心的原能炉周围，都环绕着三个节点。
在假寐状态下，尼禄可以看到自己双臂和双腿的脉络，已经稍微有了些模样。虽然脉络的数量不多，最少的地方只有一支，但总算是将全身的脉络体系打下了基础。没有任何修炼经验的尼禄，打算在体内优先建立脉络体系。整体强度不算高的情况下，原能节点不会对尼禄体能的原能流动进行干扰，尼禄可以在日后通过无数实践，决定优先强化哪个部分的脉络，或者脉络的哪个属性。外出随冒险队狩猎多年的经验告诉尼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长刀重逾千斤，在刚才持刀的练习中，尼禄双臂本就脆弱的脉络崩解了不少。饶是如此，尼禄仍然咬牙完成训练，脉络崩解的过程很痛苦，修复的过程更加漫长，从明夜的那句话里面，尼禄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轻松。所以男孩将这样反复崩解，修复，甚至重铸原能脉络的过程，看成是对自己的磨练。没有崩解的主脉络中，生出一段小小的触手，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抓住在体内漂浮的原能碎片。把碎片接在脉络的主体上后，这段触手将碎片紧紧缠绕，主脉络上流动的原能，向光芒暗淡的碎片涌去，重新修复着二者之间的联系。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脉络反馈过来，刺激在尼禄的神经上，但此刻却是修复的关键时刻。当主脉络的原能重新充盈碎片时，二者接口处的裂痕也渐渐消失。触手松开，抚摸了一下回归的脉络，又向下一块碎片扑去。原能碎片也是有活性的，在体内原能无比充裕的修炼者体内，断裂的碎片甚至有可能自己生成全新的支脉。但是这样的情况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发生在尼禄身上，他必须抓紧时间，现在的精神力也只能维持一只原能触手的运作，按照这个进度，会有将近一半的碎片会彻底失去活性，最后粉碎融化。但尼禄从不为此气馁，在日复一日这样的崩解修复中，自己双臂主脉络的韧性正在逐渐提升。再过一段时间，尼禄相信自己的精神力可以承载第二只原能触手。
修复完双臂的脉络后，尼禄从假寐中脱离。失去活性的碎片比自己想象的要少一些，男孩感觉自己今天的状态不错，索性再次进入假寐开始构建自己的原能炉。原能炉的构造可简单可复杂，但是基本要素是不能少的，控制回路，连接回路，运行回路和原能节点。在尼禄现在的身体状况下，能够提供给原能炉的空间并不多，精打细算是尼禄现在唯一的出路。明夜多次说明，第一个原能炉的构造并非一定要完美，原能循环系统是自己的，构造什么样的原能炉，原能脉络，都可以按照某一个时期自己的要求来定。但是一个成功构造原能炉的经验，对于日后修炼的过程，却是无比重要。明夜自己身上的原能炉，就是重铸了两次后的结果，但是明夜依然视其为一个过渡品。现在明夜如此坚持尼禄要在修炼初期就构造原能炉，就是要尼禄记住，在这样的一个时期，他对于体能原能的理解是什么，对于原能炉的构造又有怎么样的思考，日后尼禄真正需要的时候，这番经验就能发挥无比巨大的作用。
“你是余烬，原能炉不重铸个三四次，那就不是事。”每次看到明夜一脸严肃地说着疯话，尼禄都觉得很不靠谱。
后来尼禄知道，这种行为，叫做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