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娘说:“母老虎现在是处处拿韩林儿开刀,其实是剑走偏锋,直指韩娥子。这父女现在已经成了她眼中钉肉中刺,母老虎欲除之而后快。”曹孟得说:“小飞鸿刚刚出生,韩娥现在是气势正浓,范府眼前还无人能把她扳倒。倒是南亩农夫韩林儿狗仗人势不知死活,一心想取代我成为范府管家。此是我心腹大患,母老虎即使不动他,我亦会把他做掉。我经理范府十年,是那么容易被人取而代之吗?”黄四娘说:“韩林儿不是救过你一命吗,你再狠也不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吧?”曹孟得嗤地一声轻笑,说:“你都徐娘半老了,怎么还那么天真!实话和你讲吧,那农夫非但不是我的救命恩人,还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呢!”
黄四娘吃了一惊,说:“怎么回事!?你可没和我讲!”
曹孟得回想说:“我青年时饥寒交迫病于街头,被人用一床破被救活不假,但救我命的不是韩林儿,而是另有他人!”黄四娘说:“那人到底是谁?”曹孟得说:“其实我的救命恩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只是熟视无睹罢了。”窗外老女人终于忍不住了,于清冷中咳嗽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惊动了屋里俩人。黄四娘一惊,脱口而出:“救你命的莫非是她?!”曹孟得望向窗外,点头:“正是。她才是我真正的救命恩人。”
曹孟得看着窗外老女人蹒跚的身影,脑海里不禁又出现了当年他垂死街头的那一幕:青年时的他饥寒交迫无家可依,躺在街头奄奄一息。就在他昏晕过去之际,他眼角余光看见一个神情凄迷的背着一床破被抱着一个婴儿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恍恍惚惚之中他感觉女人叹着气解下背上的破被,严严实实地盖在他的身上。暖暖的破被让他悠悠醒转,他就感觉到又有人在撕扯盖在他身上的破被。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韩林儿。他虚弱地说:“你扯被欲干什么?”韩林儿当时以为他非死即晕,想拿走那床破被占为己有。没料到他突然开口说话,不禁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跟一个垂死的人争一条破被,也就只有韩林儿这种不要脸的贱人做得出来。
韩林儿见他看着自己,慌乱之下灵机一动,说:“我扯被是为了给你暖身,救你小命。要不是我拿被给你盖上,你现在早就冻死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活转过来的曹孟得在范府招工的时候进去做了一个下奴,因为有口饭吃,所以他死心塌地地做苦力。他的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终于赢得了范进老爷的青睐,几年后破例升为管家。但他没有想到,工于心计的韩娥不走正路从狗洞里钻进范府褪去灰尘露出容颜成为范府的少奶奶。韩林儿自然跟进。为了于韩林儿父女搞好关系,他就将错就错继续把韩林儿当做自己的一被救命恩人。而南亩农夫韩林儿还以为他真得没有识破当年街头一幕,还动不动就拿恩人身份自居。
曹孟得不动声色好脸好语的稳住他,但韩林儿蹬鼻子上脸,妄想把他掀掉,取而代之自己做范府的管家,这正好动了他的命门。他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为了什么?他做牛做马不计报酬为了什么?他挣扎到现在为了什么?他一个外人成为范府的管家容易吗?这其中的艰辛又有谁知道?他有能向谁诉说?即使是黄四娘他都没说过。韩林儿想凭女儿关系取代他,这是他万万不能答应的,而他也看出范进老爷没有提拔韩林儿的意思。范府是范进老爷的立命基业,浩浩百年基业把它交给只有关系没有能力的南亩农夫,范进老爷岂能放心吗?范进老爷不答应,母老虎在旁虎视眈眈更是不答应。而且还要吃掉韩林儿父女。即使母老虎不吃韩林儿,他也会把他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