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幽情暗恨生,此地无声胜有声。乳山镇最偏僻的西南角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守客栈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女人和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老女人或是心里有疾或是心事重重,常常呆呆出神,似是有无限惆怅在心头。整天坐在门口等客,而手里经常抚摸的那块翡翠碧玉晶莹透明,就像痴情女子纯洁的心。
饶是她望眼欲穿,有时一连几天都不见有个客人上门。但她似乎并不着急,仿佛也没把生意清谈放在心里。更多的时候她是坐在门口望天,天空悠远,云在天边。谁也不知道她孤单的心里藏着什么事,就像天边琢磨不定的云彩。
阳光在中午才从灰暗的空际射下来,地上的积雪亦未化尽,大街上冷冷清清。但午后还是有人上门了,而起还是老主顾——范府的厨娘黄四娘。黄四娘来了后就直接进了西屋单间。西屋单间一般情况下视不会住进别的客人的,因为它就是为黄四娘常年预留的,里面炭火熊熊,黄四娘的滋味发散在里面经久不去,冲淡了床脚一床破被散发的古旧气息。那床破被叠得方方正正,洗涤得亦是干净。黄四娘进了西屋单间坐立不安,似乎显得很是着急。外面寒风吹得紧,房门蠢蠢欲动,似是有人推门。她就起身来看,却只是冷风闹人。她叹了一口气,过去把门顶牢。
一个头裹风帽的男人瞻前顾后,慢慢从墙角转出,出现在头发花白的老女人面前。看着老女人依旧望眼欲穿,似乎眼里有泪,嘴里轻轻低低地哼着一首歌。男人仔细一听,只听清了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什么说也说也的?男人摇了摇头,对她说:“天气很凉,关了店门吧。”老女人就依言起身关门,幽幽地他说:“西屋炭火已烧了一个时辰了。”
老女人进了东屋犹自轻吟浅唱: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门被人轻轻叩了三长两短,黄四娘的心也跳的三长两短。过去开门,一个人带着风寒闪身进来。除去风帽,来人赫然正是曹孟得老管家。黄四娘扑入他的怀里,浑身颤抖,说:“你怎么才来,炭火都要熄灭了。”曹孟得说:“为了小心行事,我多转了几条胡同。”感觉怀里的人儿抖得厉害,就问:“四娘,你很冷吗?”把风衣除下替她披上。黄四娘怨声说:“天地提前入冬,冷雪飘飘,我孤枕难眠,又怎会不冷?”
曹孟得把火盆里又加了木炭,炭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就像黄四娘跳动的情怀。曹孟得紧紧把她抱住,替她褪尽身上衣衫。黄四娘情怀跳动如火,裸露的身体依旧丰盈滑润引起了曹孟得剧烈的冲动。曹孟得表面上看起来苍老,其实他并还未四十,浑身上下还有的是力气,四娘被他拥住,不由得浑身酥软。
曹孟得看到她身体上有明显地青紫伤痕,就问:“是那个老色鬼留下的?”四娘就嘤嘤欲哭,说:“除了老爷还会是谁?”曹孟得就咬牙切齿,说:“混蛋老爷,老色鬼一个!我曹孟得早晚有一天要把他踩在我的脚下!我也要让他尝尝做奴才的滋味!”盆内炭火熊熊,烧的吱吱有声,就像黄四娘的呻吟。两人每隔半月就在这里见一回面,背着主子偷情,心里虽然忐忑但却惊险刺激。曹孟得一次未尽,又猛烈的要了黄四娘一会。火盆侧翻在地,黄四娘呻吟流泪说:“孟得,你既然这么在乎四娘,为什么不娶四娘呢?”
曹孟得整好火盆说:“四娘,你我且再忍耐一些。时机已到,我自会风风光光地八抬花轿娶你。”黄四娘说:“我和你相识十年了,每次幽会都是偷偷摸摸,跟做贼一般。这十年我活得多累了啊,一头秀发都有了白丝。偷偷摸摸何时才到头啊。”曹孟得说:“以前那是时机未到,所以我才苦等。现在机会马上就要来了,只要我抓住它,一切就会如我所想。今年自从韩娥子进府,府里情况也发生了甚大变化。老色鬼的大小两房妻室为了掌控范府现在是明争暗斗,老色鬼被闹得六神无主。范府看似依旧深厚,其实已经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就像现在的早冬,让每一个人都感到莫名的寒冷。我身为范府管家十年,自然明白其中事理。但因为还有一个美名远播的老太爷罩着,范府还不至于马上崩塌。但老太爷老矣,只凭他是保不了太久的。大元帅近日让线人传话与我,只要我替他摸清《韩熙载夜宴图》和《杨小竹小像》其中任意一副,他就会助我成为范府新的主人。”
黄四娘说:“这些天我没见生人进府啊,传话的人是谁?难道这线人也藏身在府里?”曹孟得说:“四娘,不是我不放心你。线人是谁现在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免得惹祸上身。你知需帮我留意那两幅字画的藏处就行了。”黄四娘说:“亏我为你等了十年,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曹孟得说:“非也。不中听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俩是谁和谁?我要你打探的事怎么样了?”
黄四娘说:“老太爷看起来是躲在后院读书立说不闻世事,其实那是老狐狸呢。牛尾巴在他身边伺候多年,我巧言套他。牛尾巴说老太爷把所有值钱的字画都锁在‘钟德堂’西厢房里了。而‘钟德堂’现在有母老虎亲自把守。我曾经借和母老虎说话的因儿,去了几次‘钟德堂’,发现西厢房重新加固,墙坚门厚,钥匙又放在母老虎那里,要想从西厢房里弄出值钱的字画谈何容易!”
曹孟得点头赞同,说:“我也曾亲自去过暗查,情况确实如你所说。但如果拿两幅字画确实匿迹在西厢房,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它们弄出来!”
沉默寡言的少年受了风寒,老女人端一碗煎药为他送去,蹒跚地走过西屋窗前,听到他们的谈话,似乎吃了一惊。她脖子伸缩了几下,似乎想要咳嗽,却极力忍住。不料碗里的煎药泼了出来,嗤地融化了一摊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