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学习

“文章轩”房共两间，东面一间是老太爷的卧室；西间稍微宽敞，是老太爷看书会客之处。正面有一案几，放着文房四宝：象管、花笺、鹤墨、端砚。靠西壁有一架檀香书柜，上下几层，林林总总放满了各种书籍，尽插牙签。有《论语》《中庸》《增广览文》，有《三礼》《谷粮》《四书章句》，有《心经十三篇》，有《古诗三百首》……浩森揽繁汗牛充栋多不胜数。冯夷第一次进门的时候简直惊呆了，从心底里佩服老太爷的博学多才。北面墙上挂有一副老太爷自绘的墨图，名曰：“燃藜图”，是老太爷根据刘向劝学的传说所作。又有一联贴在两边，一联曰：“世事洞明皆学问”，下联曰：“人情练达即文章”。老太爷讲解“燃藜图”说：“汉刘向在黑夜里闲坐，想入非非。来了一个神人，手持青藜杖，吹杖头出火照明，授予刘向一些古书，并劝他努力进学，莫辜负漠漠时光。”冯夷说：“可惜我天生奴才，无缘受用识字之福。”老太爷年纪虽大，但一世开明，说：“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在吾身边，只要汝有心学而习，吾自会成全。”冯夷恭恭敬敬地跪下，说：“谢太爷栽培。”

老太爷见他身子羸弱，就问：“汝久事厨乎？”冯夷点点头，说:“我在厨房里劈柴添水近两年。”老太爷说：“大旱三年，厨子不饥。你在厨房里干活还这么羸弱，说明你是一个很诚实守规的少年。起码你没有在厨房里偷食。”冯夷眼里就有了盈盈泪水，他想起了黄四娘给自己的刷锅水和剩菜。

老太爷说：“你恼什么？你在厨房里很委屈是不是？你为何会被换到我这里来？”冯夷抽抽噎噎地说：“其实，到老太爷身边伺候一直是我的梦想。”老太爷喔了一声，正在写字的手停在了空中，问：“为什么？在我身边一日三餐除了粗粮饼子，无它。”冯夷说：“我不在乎吃的是什么，我只想跟太爷学点礼义仁智悌温文恭谦让。”范老太爷就来了兴趣。

接下来的日子老太爷吟诗作画，冯夷总是在一旁伺候，用心跟老太爷学习知识，遇到不懂的总是恭敬的向老太爷请教。牛尾巴不喜欢书画，以前在这里的时候，老太爷叫唤一声他就答应一声，不叫唤就是个木偶。现在冯夷如饥似渴地学习学问，老太爷也就有了说话解闷的伴儿，向他灌输《易》《书》《诗》《礼》，还有《七发》《参思》等。冯夷念：“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老太爷教：“君子食求无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冯夷学得认真，老太爷教得愉快，一老一小在“文章轩”里很是融洽。

范老太爷一生饱读诗书，以博学闻名乡里。镇上另一老文豪顾起之曾这样评价范老太爷：“少有余闲，博极群书。历观史藉，志存书画，平其大旨，自作其乐。自经史至杂说，无不淹贯。自上代学者杨慎曹学琴之后，博治者莫过于范。”范老太爷年轻时就为人师表教过许多学生，还资助一些贫家子弟，厌恶铺张浪费，提倡诚实节约，一时传为百里佳话。但让人称颂的还不止这些，而是他的不耻下问求学态度。范老太爷四十岁的时候，学问已经相当高深了，但他仍然不骄不躁谦虚谨慎四处求学。一天，范老太爷慕名向当时著名学者程后请求学问，却赶上程后正在午睡。范老太爷为了不惊动程后休息，就立在其门前静静等候。谁知天公不作美，一会儿竟飘起鹅毛大雪。等程后醒来的时候，范老太爷以立在门前成了一个雪人。程后就跪伏迎范老太爷进门。两人已史进酒，尝雪交谈。顾起之闻之，止不住说:“此程门立雪胜龟山先生之程门立雪也！”范老太爷美名远播，就有人说，范府之所以长盛不衰，与范老太爷的美誉有很大的关系。范老太爷不仅学问高深，而且还有喜欢书画的爱好。不仅自己描摹作画，还收藏名人古画。据说其收藏的每一幅字画都价值连城。牛尾巴被黄四娘提醒，忽然想起老太爷的这些爱好，就啪啪地打自己的嘴巴。他后悔跟冯夷对换工作位置了。冯夷这小子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其实颇有心计。他也许早就知道老太爷喜欢诚实节约，所以平日里一直显得简单老实。其实他是另有目的，就是顺其自然悄悄来到老太爷身边。说是伺候老太爷，也许是另有深意。老太爷的每一幅字画都价值连城，谁见了谁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