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据财很瞧不起冯夷,虽然他是冯夷的爹。他瞧不起冯夷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唯唯诺诺没有出息,都半大小伙了还只知道在野地里挖野菜吃,还被恶徒周处一拳打得鼻血长流。要不是自己好赌欠了范进老爷的高利贷,冯夷哪里有机会进范府做小工?替父还债做工不拿钱本是一件窝囊的事,可冯夷看起来居然很是上力,每天都把偌大的范府前院中场后庭花园还有菊花台打扫的整洁一新;进了厨房后还是窝窝囊囊,偶尔回家一次也就是偷偷留给他几个干干硬硬的馒头,从不敢把范府更好的食物带回来一些,让他打打牙祭。他甚至很羡慕南亩农夫韩林儿。自从韩娥子进了范府做了少奶奶,韩林儿这个昔日贱农也就跟着咸鱼大翻身,进了范府做了看大门的主管。从此衣食无忧起来,不但顿顿有馒头吃,而且手下那几个门子还隔三差五的拿些好吃好喝的孝敬他,尤其瘸腿唐牛儿更是像孙子一样跟在他腚后屁颠屁颠。冯据财有时候从范府大门前路过,心里就有一种敬畏之感。范府高大的门楼,苍劲的匾牌,厚重的朱门,还有门前那对凛凛雄狮抱鼓石,无不透出范府大院的气量。但他见到韩林儿坐在门前高台上人模人样的,心里就特别不舒服。他还扭头朝地上很吐唾沫,直到惊动了韩林儿和那几个门子。门子就过来撵他:“府门重地,其能随便在这里吐痰恶心?快远些罢。”韩林儿也翘着腿冷眼看他。冯据财就在心里骂道:“呸,一个农夫,以前连自己都不如呢。自己起码还敢进赌场,溜趟北街,在镇上多少有点恶名。你韩林儿算什么?就是一个地里刨食的农夫!神气什么?还不就是靠着自己有一个好女儿?”骂归骂,他还是羡慕韩林儿晚年有福。自己如果有一个姿色倾城倾国的女儿,自己现在会是什么身份?想到韩林儿现在的模样,他不由地一阵嫉妒。想到韩林儿的好女儿,他就不由得恨起自己的儿子冯夷了。
冯夷经常独自饿,尤其是在回家看望老爹的时候。他每次回一趟家,都会给老爹留下几个馒头。这些馒头不是他从厨房里偷出来的,而是从他自己的嘴里省出来的。他虽然进了厨房,但不敢多吃,更不敢贪据。每次黄四娘给他吃的都是蒸馒头时蒸得不好的那几个,要么就是不太熟,要么就是整烂了,不像个馒头样。范进老爷喜欢顿顿吃馒头,喜欢吃又白又软圆圆溜溜的大馒头。范进老爷把热乎乎的馒头拿在手里把玩,心里却在想着女人身体的某个部位,他觉得女人的那个部位和馒头有着惊人的一致。所以他喜欢色香味俱全且外形好看的馒头。黄四娘刚进范府时,知道范进老爷有这个嗜好,就在蒸馒头上下了很大的一番功夫。当她把又白又亮光溜溜软乎乎的第一锅馒头献给范进老爷时,范进老爷乐得简直合不拢嘴,说:“能蒸如此好馒头者,性必大体必丰也。”大白天就把黄四娘唤进房里,让黄四娘褪尽了衣襟。黄四娘的身子丰盈饱满,果不出他所料。看完后,范进老爷就赏了她一块锦花薄稠锻让她做贴身罗衫。以后范进老爷还会溜进厨房,趁黄四娘不备,从后面捏捏她。黄四娘表面推搪,内心却很乐意范进老爷偶尔骚扰她。她觉得这是范进老爷对她的特别恩赐另眼看待。厨房里换了那么多厨娘,就她在厨房里一干多年。黄四娘年轻时很有姿色,年近四十了犹风韵犹存。自从韩娥子进府里做了少奶奶后,范进老爷来厨房的次数就明显地少了。黄四娘心里就忽然有了一种失落感。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已是菊花台的秋后黄花,在刚刚绽放的桃花一样的韩娥子面前那是没法比拟。看着韩娥子渐渐丰腻的身子充满肉感,看着韩娥子渐渐红润的脸色艳如桃花,她不由又嫉妒又恨,心里一阵阵如醋般发酸。
自从韩娥子进范府找冯夷偷拿馒头被范进老爷逮个现场后,范进老爷看在韩娥子的面上,明着没有为难冯夷,但私下里却开始注意冯夷的一举一动,他甚至怀疑冯夷经常从厨房里偷东西。就把黄四娘叫道了他的房里,狠狠折磨了一顿作为她看管厨房不力的惩罚。冯夷以前还可以就剩菜吃馒头,现在黄四娘连剩菜都不给他了。剩菜都让她倒给那几条看门狗了。剩菜没有,冯夷就喝刷锅水,但有时候黄四娘连刷锅水都夺过泼了。冯夷就质问黄四娘为什么另两个厨工可以好吃好喝,单单这么虐待他。黄四娘揉着隐隐作痛的奶子没好气地说:“谁让你做贼偷厨房里的馒头了?范进老爷的馒头是可以随便偷得吗?你自己做贼倒连累了老娘挨了一顿折磨!”冯夷分辩说:“我没有偷。我给韩娥子的馒头都是我自己的那一份。”不提韩娥子还好,一提韩娥子,黄四娘就醋气上涌,在心里骂了个小贱人小狐狸精千百遍。但他不敢当着冯夷的面咒骂,只是把怨气出在冯夷的身上,她母狮一般疯狂,掐着腰挥着手,指挥着身体瘦弱的冯夷,对他吼:“给我挑水去,给我劈柴去,给我到灶后扒灰去!”冯夷嘴里小声嘟囔着:“疯婆子,疯婆子,我不和疯婆子一般见识。”一边该怎么干的还是怎么干。范进老爷在暗处悄悄观察,见冯夷这么隐忍,心里暗暗称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