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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一一O、伤逝

闹它个翻天覆地 妙涵 2025-03-29 22:55
秋天的雨,只要一开始,就总是滴滴答答下个没完,这样的雨夜,便觉得是在凝聚冬日的寒气。
永寿宫太后的寝殿内,烛火摇曳,拉得司惟瑄的清秀的身影老长老长。皇太后躺在床上,气息长短不匀,苍苍白发衬着苍白松弛的脸,不过几日时间,她似乎突然间就真的是衰颓的老人了。
“皇祖母……”司惟瑄低沉的声音里满是自责,“常嬷嬷说您今天又只喝了一口粥……”
老人嘴唇颤了颤,声音有气无力:“玳儿,下葬了?”
“嗯。”
“瑄儿,”夏氏无神的眼睛看着素底金黄万寿菊罗纹帐顶,“你父皇子嗣不多,玳儿,其实才是……”
“祖母,瑄儿知道,是瑄儿无能,才让二弟……”司惟瑄声音哽咽,黑沉沉的眼眸里是散不去的恨意,二弟口喷鲜血的情形总在他眼前晃。
“弄清楚了吗?”夏氏侧过头,深陷的眼眶里一双眼珠浑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南宫娇要毒死孙儿,被二弟知道了,他偷偷换了毒药……却在那天……自己喝了!”司惟瑄狠狠闭了下眼,强压下眼中的酸涩,夏氏眼角却热泪滚落。
静默,殿外嘀嗒嘀嗒的雨声把这寂寞清寒的秋夜徒染几许感伤。
“王朝虽然艰难,但是你们兄弟姐妹,”良久,夏氏缓缓开口,“也都受父皇母亲疼爱,唯有玳儿,自幼就是个可怜的孩子。”
司惟瑄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皇祖母为什么会这样说,二弟的确较少言语,似乎也没见他开怀笑过,他一直以为这个二弟性格内向,至于可怜,他和三弟四弟好像没什么两样啊。
“你的父皇国事繁忙,除了你是太子,常在他身边,其余几个,接近他的机会不多,但是其他的,包括然儿,都有各自母亲自幼呵护教导,只有玳儿……”
司惟瑄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突然想起南宫娇那天疯了一样哀求自己。
二弟中毒身亡,毒药是他的生母备下的,亲生儿子死了,但是那天南宫娇疯了一样扑倒自己脚下,哭喊着的却是求他放了侄儿南宫怀瑜,他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南宫娇想给南宫家留个后,现在却觉得不对劲了。
“二弟,不也是从小在南宫夫人身边吗?”
夏氏凄然摇头:“不一样,哀家虽然从来没说过,但是哀家并不是不知道,南宫娇喜欢她母家侄儿,就是那个南宫怀瑜,小的时候,她还常接那孩子进宫,说是陪玳儿玩儿,可是哀家却发现,她是真心疼爱她的侄儿,对玳儿其实一直不冷不热。”
“原来二弟不爱说话,不亲近人,是这个原因?”司惟瑄诧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你二弟是个心实的孩子,”夏氏眼泪又滑了下来,“他察觉了母妃的谋逆行为,既不想对不起父皇,又不能阻止母妃的行动,就自己喝了毒药……”
司惟瑄痛苦地深深吸气,轻声道:“二弟,是想绝了南宫家的欲念,他死了,南宫家没有了筹码,自然不能再觊觎皇位。”
“这么多年,你父皇一直防着南宫,我们以为,他们没有兵权,就不可能谋反,你回来以后,收了南宫槿募兵的权力,我也就放了心。何况,你已经在天下人面前说了兄弟按序排列,哀家以为南宫家会有耐心等等,是哀家大意了,才让玳儿小小年纪……”
“皇祖母!不是皇祖母的错,是孙儿谋事不密,才没察觉南宫娇的行动。”看着老迈的祖母深深自责,司惟瑄心里很不好受,如果不是自己疏忽大意,二弟,也不致于会用这样决绝的办法。
上江战役,太子亲征,江城看似一座空城,其实周添瑞的江城卫把全城控制得铁桶一般,没给人留下半丝空隙。
颜清河对君霖不放心,力劝他抽调部分兵力部署复江,司惟瑄薄薄的绛唇轻轻一勾,只吐了两个字:不必。
复江,不会出岔子。君霖一定会有行动,但不是这样的时候,这是大邺的江山,他好歹姓司,筹建训练水军的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派人监视过君霖,包括三弟司惟瑁前去水军,都是独自前往,连侍卫也是在水军中挑选的,为这,卫妃闹了不少日子。
因为信任,所以不监督,但不是每一种不监督,都是因为信任。
回了江城,君霖会不会仍然按兵不动,他不敢保证。但是反贼未灭,君霖的人手都还在军中,司惟瑄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快动手。
只不过那天暮色刚刚降临,林叶儿带着吱吱在御花园玩耍,被她发现了异常。
君霖的人以为看起来粗鲁的林叶儿,不过是宫中饲养宠物的粗使宫婢,却没想到她会是常年在军中的女将,像这样纯然军事化的调动,如何能瞒过她的眼睛?所以那天,司惟瑄醉酒离席是装的,周添瑞的江城卫被临时紧急调集入宫。
政变未成,二弟却夭折。
司惟瑄心痛如绞,下令明日午时三刻,处斩南宫家族。
“皇祖母,南宫夫人如何处置?”妃嫔虽然不能在菜市口处斩,但是鸩酒、白绫,都可以留她一个全尸。
“玳儿临死前求你不杀他的母亲,这是玳儿的最后一个要求,我们不能让玳儿死不瞑目。将她贬为宫婢,囚禁在临华殿里。”夏氏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
“后宫之中,现下卫妃和宋妃位分最高,孙儿想请宋娘娘主持后宫,皇祖母以为如何?”
夏氏疲惫地摇头:“五皇子在宫里,她不合适,让春良媛管着吧,现在,她也该出来了。”
“是。孙儿遵命。”
十天后,大军得胜还朝,江城一片欢腾,摄政太子亲自在宫门处迎接得胜的将领,包括年幼的三皇子司惟瑁,按功行赏。
穆允初终于回来了。
太子亲自搀起了他,嘉奖他甘冒危险,潜入敌营,大义灭亲。他带来了苍颜白发的老人,杜衡。
朝中文武只知道这是穆允初寻来的江湖名医,为皇上治病。十多天后,皇上还真有了知觉。
那天,穆允初还在皇宫里拜见了两个人,废后穆虞和执掌后宫的春良媛。
春良媛的娘,邓嬷嬷半年前因病离世。
穆虞胞弟穆志初火烧穆军军粮,自己也葬身火海。
那个自幼胆小怯懦的人,失去了邓嬷嬷的最后陪护,孤身在锦州,终于忍无可忍,进行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反抗。
冷宫里,穆虞默默饮泣,麟春宫中,阿春失声痛哭。
那是她们的至亲,却再也不能团聚。
常秀奉皇太后之命,陪着宋妃来麟春宫安慰春良媛,半道上遇上从宫中出来的穆允初请安。
宋妃不能有任何越礼的行为,只能悄声低语一句:“谢谢大人!”
太子回来以后,宋妃终于被告知洛水岸边安葬的不是她的骨肉,穆允初举着青玉簪示诚,她终于听到女儿的确切消息,可是,常秀却一个人回来宫廷。
现在,总算穆允初回来了,带着再也不能回到宫廷的二公主,她的女儿,终于活着回来了。
奉旨安抚春良媛的宋妃,立在麟春宫外,哭得比春良媛更伤心。
但是,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御书房里,太子看着长跪地上的穆允初默然无语,憋红了一张清秀俊美的小脸,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自己该感谢他再次救了二妹妹,还是将他以无耻之徒治罪。
沉默许久,司惟瑄终于无奈地问:“你家少奶奶即将临盆,你又打算如何安排?”
“微臣……死罪!”儒雅的穆允初从未如此狼狈,再次叩头到地。
“死罪死罪,你就只会说这一个词?十几年的圣贤之书,你都读去了哪里?”司惟瑄烦躁地站了起来,这辈子第一次有暴走的冲动。
这个自己最该信任的人,立了大功回来,居然跪在脚下说:“和微臣一起回来的姑娘,微臣请求照顾她一生一世!”
“为什么?”司惟瑄虽然还没有想好该把二妹妹如何安置,可是再跟着穆编修,明显不合适。
“因为……微臣罪该万死……”穆允初涨红了脸,失去了从来的冷静。
“她回来,孤自然会想办法,不能长住太常府。”虽然不能再入皇宫,不能恢复她的公主身份,但她是皇室的人,这一点无法改变。
“微臣这次回来,就要另立门户,太常夫人曾入宫给主子们请安,微臣怕她认出来。”
“她的安置,孤会想办法,今夜孤就让常嬷嬷先接走她。”
“殿下不可,”穆允初急了,“她……微臣不能让她离开。”
“为什么?”司惟瑄蹙眉,今日穆编修怎么这样磨叽。
“微臣死罪……”穆允初叩头,额上渗出细密的汗。
“说说,为什么该死?你总要给孤一个理由。”
“她……这大半年,一直……照顾微臣的……起居……”穆允初声音低如蚊蚋。
司惟瑄不觉松了口气,眉目略略舒展:“孤知道,这也是权宜之计,这不怪你。”
身在反贼军营,不能泄漏二妹妹的身份,所以才暂时委屈了她,但是现在回来了,自然不能再让她去做婢女做的事。
“不是权宜……是……事实……”穆允初嗫嚅着,俯着身子不敢抬头。
“你说什么?”司惟瑄却听清了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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