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一O三、白玉扳指

“染太医，”初夏制止了两名武内侍的攻击，“想知道许家的血脉，除非救活娘娘。”
初夏不清楚什么许家血脉，她只知道，娘娘待她恩重如山，现在只有这个下毒的人，才有可能救活娘娘。
染午言脑子里突然闪过君霖戴着的白玉扳指。君霖在那样伤痛的时候，说的是“然儿”，难道，她是许家的后人？怎么可能？姑姑生下的是男胎，而且出世时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大公主，不过才十六岁，她不可能是姑姑的孩子。
“是谁？”染午言推开初夏，利剑横在了阿春脖子上，“快说是谁！”
阿春怒目横对：“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
“想骗我！他们害死了许家几百口人，怎么可能留下许家的后人！”染午言心存疑虑，穆虞嘴唇乌紫，已经昏了过去，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害许家的不是皇上和娘娘，是穆将军。许王妃坐草时的稳婆，是穆将军的人。染太医，求您快救娘娘，千万不要铸成大错。”初夏自幼便在王府，许王妃母子双亡的惨剧使整个王府几年都笼罩在死亡的阴霾里，她当然不会忘记。
阿春哭喊着摇晃穆虞，使劲儿掐她的人中，可是穆虞毫无反应。染午言眉头狠狠皱起，终于推开阿春，一把捞起昏迷的穆虞平放到床上，施针，放血，又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狠劲儿掰开她的嘴，塞了进去。
“水。”
阿春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初夏赶紧递过水去，染午言在穆虞喉间一捏，“咕嘟”一声轻响，药丸终于吞了下去。
须臾，穆虞眼皮微动，轻轻舒出一口气来，缓缓睁开眼睛，终于醒了。
阿春急忙扑过去：“小姐？”
染午言一把拎开了她：“别碰她。”
穆虞喉间又一声响，张开嘴，“哇”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染午言几根银针迅速扎入人迎、气海、商曲穴，驱除肠胃残余毒素，抑止气血翻腾，这才问道：“娘娘知道许家后人？”
穆虞虚弱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以目示意初夏。看着初夏带了两个内侍退下，轻轻掩上门，穆虞转眼看向染午言：“染太医，你是谁？”
阿春守着穆虞，恨恨地瞪着他：“染太医想知道许家后人，最好老实回答娘娘！”
“娘娘知不知道许王妃母家有个侄子？”
“许燃？”穆虞惊讶。
“正是在下。”染午言眼中仇恨汹涌，“十九年前，我眼睁睁看着爹娘被杀害，许家满门几百口人，就剩了我一个四岁孩童……”
“你真是许燃？可有扳指？”穆虞眼神发亮，原来许家还有他活着，还有一个！皇上，您醒来看一看，许家没有绝后！
“娘娘怎么知道扳指？”染午言疑惑，白玉扳指，许家世传之物，别人也不会感兴趣，因为扳指共计三颗，每颗上面的纹路都是隐约的“许”字。
“让我看看。”穆虞挣扎着要起来，阿春赶紧扶住她。
染午言眼中滑过一丝犹豫，终于还是从颈间取出戴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又一枚白玉扳指。
“真是许家的……染太医……午言？许？明白了！”穆虞热泪盈眶，皇上，许王妃家还有后，您醒来看看，真的有后！所幸然儿决绝，不然，您看咱们都做了什么！
“娘娘，谁是我许家的后人？”染午言收好扳指，再问。
“染太医，皇上费尽心机，的确保住了许家一个血脉，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如果这一次战争胜利，你可以去找太子，求见许家人。”
胜或者败，吴文正的身份都可以不再隐瞒，只是万一失败，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有没有机会去问。
“太子？殿下也知道？”染午言诧异，如果太子也知道，看来皇帝的确很重视自己的这个亲人。
“嗯，不仅太子知道，皇太后也知道。当初太后和皇上受逆贼胁迫，甚至没能保护好许王妃和未出世的孩子，一直负疚于心，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都要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春娘娘说，”染午言将信将疑，“娘娘和穆贼有杀母之仇，娘娘却因为穆贼谋逆落到了这个地步，娘娘就不觉得冤屈？”
“如何不会！”穆虞叹气，“但是觉得冤屈又如何？我的胞弟，阿春的娘亲，至今仍然在反贼手中，他们比我更苦，更冤屈！我盼着瑄儿灭了反贼，又挂念着反贼一灭，志初和嬷嬷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穆虞潸然泪下，阿春泣不成声，骨肉亲情，一别又是十六载，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亲人！
染午言默然沉思，心有所触。
“染太医，”穆虞擦去眼泪，看着染午言，“你去问太子，确认了我没有说假话，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娘娘？”阿春诧异，穆虞虽是废后，也不至于去求一个太医，“娘娘有什么事，吩咐阿春去做就行。”
穆虞轻轻摇头：“这件事，只有染太医才行。”
阿春疑惑，难道是大公主的事？那就不是她能问的了。但是面前的这个人……
“染太医，娘娘要是有什么事，阿春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阿春狠狠地盯着染午言，恨不能现在就把这个恩将仇报的人碎尸万段。
皇宫里，咬牙切齿地发着毒誓的人，不只阿春一个，大公主司惟然心里也恨恨地发着毒誓：君霖，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来皇宫，我司惟然一定让你悔恨终生。
看看年迈的祖母，沉默寡言的二弟，不到九岁的四弟，极力压抑心头惶惧的两个妹妹，司惟然咬了咬唇，这都是自己惹的事，都是自己引狼入室，才让皇室既要与反贼殊死搏斗，还要担心君霖趁着战乱入宫！
太子哥哥不在，这一群老小，就是自己的责任！把怀中的孩子放到宋妃手上，司惟然跟皇祖母告声罪，出去查看周行布置的防卫。
君霖不在江城。皮货店里，皮风雨守着脸色阴郁的先生，终于忍不住问：“先生，少主为什么要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这样的大事，先生和风云雷电等人谁也不能置喙，但是君霖下令，全力消灭逆贼，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有异动。
“风雨，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少主，是大丈夫，所以不会趁人之危，更懂得只有同心，才能抵御外敌。”先生郑重地告诉又长了一岁的皮风雨，但是他的神情，却更觉阴郁。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难道三弟没有告诉你，男儿当胸怀天下民生，而不该计较个人得失？
上江战场，两军混战，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程式进率领的前军，此时已经成了后队，撤退！
程式进没有想到，穆锺迹更没有想到，三十万大军对敌十万，竟然会溃不成军。
黑甲铁骑战队，是穆军的骄傲，穆军的战神。神的存在，能让人顶礼膜拜，可是一旦神像在眼前崩塌，溃散的就不止是信心。
连神都被打败，人，又焉能不败！三十万穆军，竟然因为五千铁骑，丧失了战斗意志。
尸横遍野，兵器弃掷，军旗倒地！
穆军一片混乱，穆锺迹的传令兵火速通知后军穆季初，撤退。突然而至的撤退令，令不明所以的后军更觉惊惶，只听说太子亲自来上江督战，听说这个年轻英武的太子专门训练了无敌战队，没想到竟然厉害如斯，三十万大军一触即溃。
厉害，太厉害了！
兵士心头发颤，原以为此战必胜，原以为可以轻易拿下江城，看来主公，其实没有绝对的优势。
那就跑吧，刀剑无情，赶紧撤退。
眼见败势不可逆转，穆锺迹急令长子穆季初，后队变前队，有序撤退。但是兵败如山倒，此时哪里还能有序？兵士只顾奔命，一时之间，撞倒的，踩踏的，被砍杀的，不计其数。
程式进杀红了眼，看着想趁乱攻杀太子的副将带领的分队根本无法靠近，那明黄色的一点在大军中如此耀眼刺目，一反身，领着亲卫小队和残余的卸甲骑士便往太子身边冲杀。
太子司惟瑄和督军吴文正在一处督战，一脸络腮的李副将领着护卫队专司保护二人。程式进突然一阵逆行冲杀，竟撕开了一条口子，渐渐向他们靠近。
“李副将，快快保护督军。”见程式进来势汹汹，司惟瑄紧急传令，吴督军身有残疾，敌人一旦靠近，他就没有逃走的机会。
“保护殿下。”吴文正大喊，“不要让反贼靠近。”
司惟瑄猛然夺过身边侍卫的马鞭，扬鞭就朝马匹抽去：“快走！”
至于孤王！本太子誓与将士同死生，绝不后撤！
拽过马匹，跃身而起，一声长啸，明黄龙纹蟒袍的司惟瑄竟然催马往战场中奔去。
海翔云正在往前猛冲猛砍，忽听长啸声响，一刀挥得更快，身体却同时逆向后退，嘴里大喝：“后退！后退！”
敌军未及反应，厮杀正酣的数百死士已从人头上飞踏后撤，不过瞬息，数百人层层叠叠围在了身着龙纹蟒袍的太子身侧，将他团团护在核心。
“殿下！”海翔云满头满身的血腥，眼神凶狠，瞪着司惟瑄。这是太子的布置，破了黑甲队，太子与将士同行，冲杀！
帐下所有将领齐声反对，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储君，谁能担当后果？
司惟瑄含笑看向无敌战队首领、中郎将海翔云：“不是有他们吗？”
海翔云当即反对：无敌战队只擅拼杀，不会作护卫。
军帐中，司惟瑄眉目如画的俊美容颜微微一笑，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海翔云以为她已经放弃这个疯狂的念头，没想到，她直接在战场上付诸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