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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七十、谋逆(一)

闹它个翻天覆地 妙涵 2025-03-29 22:43
朝堂寂然无声。
左侧文臣整齐肃立,面容肃穆。
右侧,武将……只有靠近殿门寥寥几人。
高高在上的皇位,空空如也。皇位左侧,夏氏孤单单独坐,一双眼,在朝堂上缓缓扫过,满殿的文臣,寥寥的武官!
她的心空落落如此时的皇位。
她突然无可遏止地想起十五年前,京都的元帝。那时,京都被围,王朝摇摇欲坠,元帝是不是也像今日的自己,仅剩一颗空了的心?
但是元帝,比自己强了千倍,他好歹,是个皇帝,坐着皇位。自己,却只能独自守着这空空的皇位,甚至都不知道病重的独子,能不能度过这一关。
当年一意孤行,执意要违反族规跟随司存逸离开莫干山脉,药族族长,她的祖父,原本百般阻挠,阖族族人跪在先祖牌位前苦苦相求,司存逸也郑重言明,他虽为王府世子,但父王并无争世之心,所以才给他起名存逸。祖父赶走族人,独自在先祖牌位前跪了一夜,天明时,把族中最珍贵的雪蛤药丸交给了她,只说了一句话:“世事难测,药族人,不过是为保命。”
谁想到祖父一语成谶,还真是世事难测!
不欲争的司觉鹇旁边,偏偏是要争的赵王,甚至终于被赵王毒害。一心只在山水间的司存逸,父仇不能不报,却又不能违反对药族的承诺,只好更名司思父,陷入世事争端,谁曾想到会走到今天!
药族隐世不出,是为自保,老王爷与赵王争夺河间之地,是为自保,司思父复仇,又何尝不是自保?
她寡母孤儿,苦苦支撑二十多个春秋,唯求自保!可是自保这个词,做起来为何如此艰难!
独坐高位的皇太后夏氏,狠狠一闭眼,但求自保的,从来都是弱者!
戎国入侵,元帝无力自保;赵王侵夺河间,老王爷为求自保,不得不卷入诸王混战。
元帝降了,老王爷遇害了。她一个药族女儿,当初不过追随一份爱情,今时今日,也逃不过这世事难测,皇位招人眼!
既然逃不过,那就面对!儿孙犹在,不可言败!
高坐皇位旁,夏氏缓缓睁开眼,敛去满目的悲哀。
“众位爱卿,”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静寂无声的大殿里响起,“我大邺不过安稳了八年,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眼中精光扫视朝堂,夏氏不怒而威。
“护国大将军穆踵迹,趁着皇上病重,太子巡行未归,以冀州地震为由,起兵谋反!此等不顾江山社稷安危,不顾黎明百姓生死的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堂上众臣垂首无语,殿中再次寂然无声。夏氏略停了停,吩咐道:“得恩,将穆贼的《告天下书》读与众卿,让列位都听一听。”
得恩应了声“是”,展开手中一卷纸,清清嗓子,大声宣读:至诚八年,原护国大将军穆公告天下百姓书:泱泱天下民生,诚赖天地神灵护佑。大邺先祖得天之命,履至尊以佑生灵。然后世子孙数典忘本,多王争端不断,战火硝烟持续几十年时间,以至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更削弱国本,投降外族,丧权辱国,国无宁日。今上,勾结安帝近臣颜清河,伺机弑上篡位,舍弃京都故土,偏安江城,犹不思国体民生,不顾皇室尊严,将血脉公主送入戎人之手,自取其辱!其不堪行径,乃至惹怒天地神灵!如今天神降罪,灭公主,失太子,裂冀州,人亡地陷,以警世人!此等不忠不义不仁之君,实非社稷百姓之福。上天示警,不可不知!某忠心耿耿,护国几十载,然今日之势,护君则不能护民,守君就要违逆天意!穆某两难!思及天下民生,穆某踵迹,万般无奈,忧心如焚。今振臂高呼:天下明士百姓,为我中原社稷,为我泱泱黎民,上顺天意,下承民心,驱除逆天无道之司氏,新立皇室,兴我家国!
得恩宣读完毕,收起手中长卷,退守殿侧。
殿中众臣面面相觑,微闻窃窃私语。左列首位的丞相颜清河早气得满脸通红,此时忍无可忍,一步上前,拂袍跪地,朗声斥责:“逆贼一派胡言!臣请皇太后决断!”
此言一出,堂上哗啦啦跪倒一片:“臣请皇太后决断,讨伐逆贼!”
左列第二位的太尉南宫秋实在这一阵声浪之后出列,义正辞严:“臣启奏太后娘娘,逆贼无道,手握重兵,蓄谋已久,请太后娘娘颁发懿旨,征募兵丁,臣子南宫槿,现为二皇子护卫,略知兵法,愿为讨伐逆贼效犬马之力。”
“太尉请起,募兵之事,丞相与太尉先议定章程,呈来哀家替皇上看看,再行定夺。”
话音刚落,治粟司尚书杭之济出列启奏:“臣大胆,请问太后娘娘,可有太子消息,以安定民心。”
杭之济,南宫的人。夏氏神色不动,心头已然雪亮,只缓缓道:“众位爱卿不必忧心,周统领传来消息,太子无恙,正急速还朝,如今已到博州。”
“太子找到了?”
“老天保佑!”
“有太子在,逆贼必亡!”
太子的消息一出,殿上一片唏嘘,众人凝重的神色总算稍解。
南宫秋实也是喜形于色,只有眼底,掠过一抹幽暗,稍纵即逝。
“启奏太后娘娘,”监水司尚书柳承志上前禀道,“穆氏逆贼,早存不臣之心,逆天叛君,人人得而诛之。但是现在,穆氏之女却忝居后宫主位,母仪天下,实为不妥。穆氏久承/恩/露,不思忠君报国,反而起兵谋逆,人神共愤!臣请太后娘娘颁懿旨,废逆臣之女穆氏皇后之位,褫夺其封号,穆氏留在江城的所有族人,斩立决。”
说到后来,已经是满脸义愤,其音铿然,与逆贼已如不共戴天!
又一个南宫的人,夏氏片刻默然,似乎难以抉择。
阶陛之下,已经又跪下几人,附议!
夏氏神色很是为难,看一眼空空的皇位,才道:“众位卿家的忠心,哀家知道了,只是如今皇上宿疾缠身,太子还在归途之中,如果目下立即废黜皇后……国体不稳。皇后,哀家已然令人拿下,禁于掖廷狱。哀家的意思,待皇上龙体稍愈,或是太子还朝,再行定夺。至于留在江城的穆氏族人……”
殿门轻轻推开,护城提督周添瑞急步而入,直至阶陛之下:“启禀太后娘娘,穆太常率族中男女老幼,自缚双手,跪在宫门外请罪。”
殿中众人无不惊异,太常穆弘?穆踵迹亲弟,他竟然还在江城?
而且阖族前来请罪,这……
“众位卿家,以为该当如何?”
一瞬的沉默,谋逆,当诛九族,穆氏族人,罪当诛杀。
可是留在江城主动请罪,那就是离族,是忠君的表现,何况穆弘是穆仲亲弟,若有反心,留在江城,不可能获取皇上信任而为内应,那么……
“太后娘娘,”颜清河乃文臣之首,众人皆不进言,他不能也保持沉默,于是再次启奏,“留在江城主动请罪,看来穆太常不存反心。如今穆氏初反,如果斩其族人,可以震慑心怀不轨的人,但是,也堵了一部分忠臣忠君奉国之心。臣请太后斟酌。”
“丞相此言差矣!”治粟司尚书杭之济按捺不住,跳了出来,“穆太常乃是穆贼手足亲弟,事前不可能对穆贼反迹毫无察觉,他知情不报,隐瞒包庇,其心可诛,其罪难逃!臣请太后下旨,立即诛杀逆贼族人,追拿同党!”
“杭尚书的意思,这殿上谁人敢说一句不杀穆弘,就是同党?”颜清河沉声反问。
“不是同党,在这个时候,为何要庇护穆氏反贼?”杭之济在丞相面前,竟然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你竟然指责老夫是穆贼同党?太后,”颜清河转向高位上的夏氏,“臣不主张对穆氏族人斩立决,是因为皇上宿疾正盛,此时不宜大开杀戒!若错杀了忠君之人,不利于皇上龙体康复。臣对皇上,忠心不二,天地可表,日月为鉴!”
“丞相此言不妥!皇上乃天命龙体,岂是区区逆贼可以影响的……”
“好了!”夏氏扶额,脸露倦色,“杭尚书不必说了,丞相怎么会是逆贼同党!你忠心耿耿,但是说话要有根据。区区逆贼,自然不可能动摇皇上龙体,但是皇上尚在病中,此时的确不宜多有血光。周提督,”
“微臣在。”周添瑞拱手应道。
“暂且将穆氏族人收监,过几日再说吧。”
“微臣遵太后娘娘懿旨。”周添瑞领旨退出,堂中众人再次面面相觑,这,是太后女流之辈,事事不能决断,还是太后老姜手辣,四两拨了千金?
几句话而已,两件事,就都往日后推了,争执双方,各打了五十大板,谁也不贬斥,谁都没偏袒。
众人默然,目下,最要紧的逆贼谋反之事,她还没表态。
“丞相,方才太尉所说募兵之事,你下去想想,早些拟个章程,眼下紧要的事,是穆贼手握重兵,威胁我大邺社稷江山。逆贼眼下尚在锦州,他一旦南下……列位,请想想退敌之策吧。丞相收集策论,研讨出个有用的法子,哀家女流之辈,不懂用兵打仗,还请众位卿家多多建言献策。退朝。”
得恩一声高呼:“退朝!”伺候着满脸倦容的夏氏离殿而去,留下一堂文臣几个武将,寂静无声。
夏氏缓步往后宫去,争吧,慢慢地争,哀家不如去守着皇上,废谁,杀谁,难道是眼下最紧要的事?都不过是想趁机扳倒了别人,自己好上位!
谁要真有本事,就去退了逆贼!
后宫,此时也不安宁,永安宫门外,骄横跋扈的卫妃,此时正遑遑然面如土色,等待太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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