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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六十九、流言起(三)

闹它个翻天覆地 妙涵 2025-03-29 22:43
久经风雨的周行,竟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怀恩急步上前,一把托住了他:“统领!”
司惟然讶异地望了君霖一眼,那张沉稳的脸上竟然也微微动容,闪过一缕诧色。又有什么事?刚才还刚强若此的硬朗的老人,竟然惊骇至此。
周行被怀恩一托,稳住身形,这才缓过气来,默然几许,终于转眼看向司惟然:“大公主,老臣有话要说。”
怀恩行了个礼,退出房门,君霖只看了看椅上的女子,也大步离开了。周行这是要单独和司惟然说什么了。
“大公主要扮太子,您的身量倒是和太子殿下相差无几,这里仪仗车辇随从都是现成的,但是缺了一样东西。”
“缺什么?”
“太子印鉴!”周行神色郑重,“殿下落下悬崖,自此没了踪迹,印鉴,是太子殿下随身携带的。”
杏眸缓慢地眨了一下,再眨了一下,这个……倒真是很让人为难。
“既然是有人有心散布流言,这一路回江城,行程遥远,如果有人故意刁难,就有可能必须用到印鉴,到时候拿不出来,反而容易授人以柄。”周行一双眼专注地盯着司惟然,情急之下,似乎忘了宫廷礼仪。
但是司惟然正纠结地转着纯澈的黑瞳,心里无比挣扎,周行,是父皇身边少有的几个信得过的人,这个,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
周行眼神慢慢冷却:大公主和太子殿下都在皇后娘娘身边,常年在一起的兄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可是她却犹豫这么久……但是怀恩怎么会弄错呢?还有两个宫婢,总不可能随便找人冒充吧?
司惟然:周统领跟在太子哥哥身边,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周行:默立不语,现在的情形,他必须要确定她的身份。
“周统领,那个……嗯……你们在外面半年了,其实……也没有,那个,用到印鉴……吧,嗯……”
“大公主怎么知道没有用到?而且以前没有用到,是因为没有人故意刁难,可是现在,万一出什么事,捅的篓子就大了。”
司惟然又垂下了头,沉默,看来不说句实话,这个榆木脑袋,是不会同意了。
打定主意,小脑袋抬起来,看着这个忠心耿耿又固执的人:“周统领跟着父皇多年,应该知道,太子印鉴,轻易不会出现。真有了什么事,本宫自然有办法让天下人相信太子的身份。现在如果任由流言继续扩散,一旦有人起兵谋反,人心就容易被利用,到时候再收拾,就更难办了,父皇支撑这个局面已经如此艰难,周统领,请早些决定。”
听她说“印鉴轻易不会出现”,周行神色已经散开,心头的重石似乎找到一个支点,大公主的身份确定无疑就好,真有什么事,他自然有办法应对。
当下躬身施礼:“就请太子殿下准备吧?其它的事,老臣去安排。”
司惟然柳眉舒展,老顽固,终于同意了!
略点了点头,左臂轻端,五指浅合,右手十分自然地朝身后甩去,下巴微抬,步履安稳从容地迈出门去。
留下周行惊愕地大张了嘴,久久合不下来,这这这,这姿态,除了没戴帷帽,活脱脱就是太子司惟瑄!
往外迈步的司惟然眼里一抹戏谑,哼,让你个老顽固为难本宫这半天,露点功夫给你看看!
在江城,太子哥哥隔三差五地出宫,每次她都顶着帷帽替他打掩护,这点步态她可是已经走了八年。
周行心头微松,展开手掌,两道眉头又紧锁在一起,纸条上,短短七个字:家主病危枯草贵。
枯草,全名夏枯草的一味药材,太后夏氏发的密函。贵,即归,是要急召他回江城。
皇上出事了,太后夏氏竟然动用了得恩的信鸽!病危!如果皇上病危,太子又……江城,该怎么办?
但是此时,他没有时间多想,眼前的流言,不能再扩散了,否则,一旦皇上病危的消息传来,局势就更难控制。
现在,只能先用大公主的法子了。
大声对门外吩咐:“郎侍卫,召集众人,整顿车马,回江城。”
一众侍卫耸然惊愣,太子,找到了?
片刻的寂静,客栈外的驿道上,长长的队伍突然一阵动荡,兵士惊愣之后,俱都长长地松了口气,洋洋喜气在队列中漾开——终于找到了!
掘地三尺般搜寻,方圆几百里找寻蛛丝马迹,弄得人仰马翻,月余的时间一无所获,竟然是因为太子还有暗卫!
那个怀恩这回可立了大功了!
不过就算没有功劳,兵士们也喜气洋洋不可抑止,找到了,他们的脑袋就算是保住了!
叶尽树枯,北风肆虐,冬日的萧索挡不住这一行人的热闹。
浩浩荡荡的队伍由冀州往博州进发,车马喧喧,招摇过市,一副唯恐天下不知的做派。
为首的人纵马而行,须发染霜,按剑警惕左右,是在得松山附近找寻月余的周行。
驷马帷车,太子专座,轻纱拂动,车上一人头戴帷帽,安然而坐,却正是在得松山附近历经地震的大公主司惟然。
绿青绿竹两个,是此时队伍中最开心的,找到大公主这么多天了,现在,才终于有机会挤开那个冷冰冰的冰块,到她身边伺候。绿青身上背了数月的包袱卸了下来,包袱里,是太子平日出宫的全套服饰,以及另一顶帷帽。八年来,这顶帷帽几乎与太子形影相随,江城人见帷帽而行礼,因为它已经成了太子出现的标志,但是,没有人知道,其实当年夏氏命人专做的帷帽,是一模一样的两顶。
一顶,是太子司惟瑄的遮饰,另一顶,藏在大公主司惟然处,以备不时之需。
被挤开的冰块脸君霖九人,既然已经是露了面的太子暗卫,也就一步不拉地紧随在太子左右,沉着脸继续他们的保卫工作,反倒是怀恩,这个被皇上专程派来暗地里保护太子的内廷武侍,被挤到了一边。
至于太医染午言,现在的身份叫他尴尬非常,让怀恩哭笑不得:名正言顺的太子太医!
还是皇上得知太子出事,专程派了来的,带着两个伺候太子的宫婢!
面如冠玉的染太医尴尬之后,很快恢复了自在,只要跟着这个君霖就行,何况一样可以回去江城皇宫。
冒充太子的司惟然最是悠哉游哉,靠着绿青铺好的厚厚锦被,躲在辇车里装病,沿途一应州县官员俱不接见。
掉落悬崖呢,当然会受伤,重伤未愈,官员们当然理解,只能理解。
于是一路车马喧喧,直入博州。
如燕和白雨停和着人群,跪伏在路旁三呼太子千岁,直待大队人马过去,才直起身来。
连州县官员都不接见,白雨停不过一个皇庄管事,更没有见到太子的可能,如燕阻止了白雨停想去求见的念头:“少爷吩咐过,不要惊扰。何况这个情形,求见也定会被挡着,反而容易引人注意。”
白雨停原本就很犹豫,山中的情况,历来只报知皇上。太子,他还没有接触过,只是大哥和那个宣公子都让他来看看太子,难道真就只是看看?但是娘子说得有理,何况皇家的这些规矩礼仪,娘子比他清楚,听她一说,也就作罢了。
二人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也赶着马车回返宜西,没想到半道上,靠近锦州的地方,惊闻突变。
护国大将军穆踵迹,反!
锦州境内,全部戒严!
冀州地震,那是天灾,现在,天灾之后,继以人祸!
战火平息不过几年,王朝,又起硝烟!
皇帝朝堂吐血后一病不起,江城,一片愁云惨雾。雾气障眼,正是魑魅魍魉闹腾的时候。
高堂内烛影昏昏,耄耋老者眉发皆白,沉吟不语,事情原本按着自己的设计走得很顺利,一场地震把所有的计划都破坏了!
摆在面前的两个消息,使他眉头紧锁,眼里一片阴霾。
看着面前长相毫无共同点的父子,心里一声长叹,看来还得继续隐忍!
太后的永安宫,气息微微的皇帝司景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床前,夏氏面前摆着与老者所见同样的两个消息,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坐在她对面的皇后穆虞面色苍白,食指紧攥。
“老贼,开始了!”
“瑄儿,是不是确实找到了?”皇后不答反问,声音绷得干涩发紧,瑄儿,是不是平安无事?
“周统领只有四个字,太子还朝……儿妇,要让你受苦了!”
穆虞转头不舍地看看床上昏迷的皇帝,站起身来对着夏氏大礼参拜:“君姑,这偌大的江山,要靠君姑支撑,皇上,也只能托君姑照料,儿妇,不贤不孝,只有日日替君姑和皇上祷告……”
言未已,已是泣不成声!
夏氏双手搀起,老泪滑落,低声道:“瑄儿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还有然儿……”
“嗯。”夏氏立起身,抬手抹去泪痕,对着门外扬声吩咐:“来人,拿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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