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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六、丧嫁

闹它个翻天覆地 妙涵 2025-03-29 22:26
“王爷,妾身热孝在身,只顾着自己伤怀,耽误了王府大事,妾身罪不可恕。王爷可还记得妾身为着家母百日,前去法能寺时救回的荀氏女子?这几月来,妾身冷眼旁观,觉得这个女子不仅容貌出众,性情心地都很可取,妾恳请王爷,或者将她收为侍妾,以全大礼,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妾身……不贤不孝,仍想,替我那可怜的娘亲守满这一年的孝!”
司景文心底疑惑,面上波澜不惊,倾身扶起单薄的女子。三个月,她更显清瘦憔悴了,偏又生得肩若削成,腰如纨素,妍姿美目,蛾眉轻蹙,真个是犹见玉颜泪痕湿,欲问伊人心恨谁!
轻叹一声,司景文低声吟道: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穆虞惊讶抬眸,凝睇细思,久久,万千愁绪,皆化作一缕喟叹。
二人守着枯灯,相对无言,直至夜静更深,司景文心底长叹一声,起身自行宽衣就寝,穆虞犹疑不决,轻唤一声:“王爷。”
司景文深深看她,十分无奈:“王妃,三个月前你跪着说要守孝,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今日穆都督前来奏事,说到本王未宿在此处,提及王府后嗣,本王实在是……”
“老贼竟然……”穆虞脱口而出,顿觉不妥,猛地以手掩口。
但司景文已经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慢慢坐了下来,沉声道:“王妃,说实话吧。因何称自己的父亲为老贼?成亲那日,你只说你娘亲过世两月,却没说她因何而死。新婚之夜,你外着嫁衣,内穿丧服,按律当诛全族,你不会不明白个中厉害。你的婢女阿春吓得面无人色,你当时却坦然地仰着头,似乎只想激怒本王。如果你只是不愿嫁与我,寻死觅活都该在你穆府,偏偏你又不哭不闹地入了王府。今日,你更是劝本王纳妾,”司景文唇角牵动,似笑非笑,“女子皆以良人为终身依靠,许王妃贤良淑德,却也还没有做出过这样的举动。须知荀女容貌秀美,不在你之下,你如此行为,本王可以认为,你是在拒绝本王,而非顾及后嗣。王妃,说实话吧,是什么原因。”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脸上也没有怒气,但那样的沉肃低缓却让穆虞心有所感,拉开房门,轻声吩咐阿春看好门户,阖上门,才对着司景文盈盈下拜:“王爷,府中之事,应该是张氏报知我父,妾身知道该怎么办。妾身原本唯求一死,可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志初和伺候了娘亲一生的邓嬷嬷,就是阿春的娘,在都督府中,妾身若有异动,老贼……我父亲心狠手辣,阿春和他们,恐难保全。”
司景文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跪着。
“我娘亲,”穆虞双眸含泪,眼神澹泊清澈,“是被老贼杀死。”
止这一句话,就让司景文悚然心惊,猜测了成百上千个理由,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如此!他面上不动声色,十指却下意识地紧握成拳。
“妾身入府三月,虽有谋逆行为,王爷却并未怪罪,府中上至君姑,下至内侍婢女,对待妾身都无丝毫不妥,妾身心知是王爷爱护。”穆虞突然俯下/身一叩首,“可是王爷,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王爷,该如何苟活于人世!”串串清泪滑落,穆虞说不下去,止不住低着头轻声饮泣。
司景文安静地望着她,待她的情绪略微平复,才小声道:“王妃,告诉本王,你娘亲因何被杀?”
穆虞看看司景文,对方虽容色肃穆,却并不严厉,垂下眼眸,她开始缓缓讲述几个月前的事:“我娘亲是穆踵迹的妾室,生了我和志初姐弟二人,娘亲不得宠,也不争宠,我们母子三人在穆府可有可无。邓嬷嬷自幼跟随母亲,她只有一个女儿阿春,在府中,我们五个相依相偎,相互关照。直到成亲之前两个多月时,管事来传穆……父亲的话,说已将我许与王爷为妃。我的婚事一直无人理会,娘亲为此常常长吁短叹,现在突然听说这样的姻缘,娘亲太高兴了,拉上我就去给他致谢。我一个女孩儿,哪有一听说自己婚事就兴兴头头致谢的?而且我很少会见到穆踵迹,所以拖拉着不想去,邓嬷嬷便哄着陪我一起去了书房,谁知……谁知……”
那一天发生的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虽已过去将近半年,穆虞依然无法平静地述说,强忍的情绪再一次爆发,珠泪串串零落,哽咽不能语,司景文默然片刻,俯身将她扶起坐在自己身侧。烛影摇曳,四围静寂,穆虞好不容易抑制住悲声继续陈说,那一日不堪回首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天被母亲拽着去穆踵迹的书房,快到门前,忽听屋里传出夫人的吵闹声:“我的素初哪里娇惯了?哪里不如那个贱妾所生的穆虞?素初还没嫁入王府呢,凭什么她就这么好命!老爷你这么偏心,我还有什么活头哇!……季初,去带上你妹妹,我们娘儿三个还是回郢川吧,你外祖父总还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住口!”是穆踵迹愠怒的声音,“胡闹个什么?真是妇人之见。你若是不想素儿活了,就送她去王府吧。”
后一句话,声音里透着狠戾,穆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又犹有不甘,怯怯地道:“可是……”
“夫人毋需担忧,我自然会替素儿寻最好的亲事,如何会反不及穆虞了?”穆踵迹缓和了声音劝道。
“真的?”
“老夫几时骗过夫人?夫人且宽心,回去歇息吧,我和季初还有事商议。”
夫人大概高兴了,款款出了书房,走了。母亲拽着穆虞闪身躲在书房外的海棠树后,三个人都被刚才穆踵迹的话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等夫人走远,屋里传来穆季初压低的声音:“父亲,其实素初嫁去王府,以后孩子岂不跟我们更亲?莫若……”
“糊涂!怎地与你母亲一般见识!孩子再亲,也总要长大,真到了控制不住的时候,难不成让你和素儿刀兵相见?邺室衰微,为父需得早做打算。穆虞入府,只需两三年内生下嫡子,除去司景文,之后十多年的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了……”
除去司景文!
穆虞脚下一软,身形下坠,“咔嚓”一声,折断了握着的海棠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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