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有朋自远方来

在这个世上有一种古怪的东西叫做宿命。比如你苦等了很久的信件，每天希望都落空，当你最终放弃等待出门去逛街，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错过了信差。
我等阿兄给送芙胥山的年糕等了整整半个月，当我终于被白镜催促着去昆仑给他弄果酒的时候，阿兄居然来了蓬莱，等我哼哧哼哧背着一箱酒回来的时候，白镜抹着黏糊糊的嘴：“阿墨，你们家年糕味道真好。”
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满嘴豆粉的郭彬以及正在陶醉咀嚼的流光，而年糕已经分散在他们仨的五脏庙里。
修行有条不紊的进行，天气转暖，天地间的纯元之气正日渐充足，白镜为了督促我修行，每天带着我在竹林中调息打坐。有一件事很奇怪，坐在白镜身边的时候就会觉得心头清明没有杂念，因此修行也事半功倍。
只是每一次我入定结束时，我身边的白镜总是一脑门的汗水，看上去很劳累的样子。
时间长了我终于忍耐不住发问：“师尊，为何每次你和我入定之后状态如此不同，你总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我总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觉得心头清爽，是否是我修行方法不对？”
白镜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我，然后伸手招呼：“郭彬。”
大师兄郭彬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咧着嘴笑着露出他焦黄的牙：“小师妹。”
“师兄？”我疑惑，白镜明明说是只有我俩修行的，怎么郭彬会在这里。
“你看。”郭彬拿出怀里的一面镜子，镜面一阵模糊，紧接着出现了我和白镜入定打坐的画面：“这是你方才打坐之时。”
我盯着镜子，白镜在我身边伸懒腰擦汗。
镜子里我端坐在白镜身边，一脸平静，可是从我身体里不断有奇异的东西产生出来，或是奇形怪状的怪兽，或是喷涌的火焰，或是骤然开出无数朵招摇的花来。
白镜则是干脆没有入定打坐，忙于消灭从我身上产生的这些东西。
我看着白镜在镜子里腾跃攀爬各种打怪兽拔小花灭火喷水，乐不可支。白镜惆怅的看了我一眼：“你这孩子，说你杂念多吧，你那些杂念倒还算单纯简单，说你心思单纯吧，你看看你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怪不得呢，我还一直奇怪，怎么和白镜坐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唯有一股真气流转在我身体之中，原来白镜帮我除掉了所有的杂念。
“可是，我的杂念怎么是这样的？”有行迹有影子，镜子里我的背后忽然冒出三尺高的火焰，白镜刚刚拔掉我身上长出的小花，那小花还在他手里扭动挣扎，火焰冒出的瞬间他躲得不及时，被燎了一缕头发去。
白镜抹着自己的鬓角：“天珠实在是魔物的至尊，你修习魔道心法时间越长，这些杂念越容易成形，你若是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内心，来日这些杂念恐怕会伤害到你。”
我唯唯诺诺，看着镜子里从我身上跳出来的大猫，獠牙长得以至于猫连头都低不下来，只能仰着头瞎子似的用爪子到处乱抓，若不是白镜飞快的手刀挥过去砍了那猫，我只怕会被那爪子伤到。
郭彬这会才嘿嘿的笑出来：“刚才真是凶险，幸亏师傅让我躲在树上，不然还真不知怎么样。”
论资质，郭彬比我更是有限的很，我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小师妹你想吃什么，师兄去给你抓。”作为一个修仙的人，郭彬平庸的令白镜都无语，但是作为一个身怀神术的渔民，他真是技术好到人神共愤。他不像流光，说话中气十足嗓门又大，但是拙于言辞，当他想表达亲切的时候就是：“你想吃什么我去抓。”
我流下了感动的口水：“师兄，最近想吃凉拌海蜇、红烧黄鱼、清蒸姜汁蟹……”
“弄点鱼翅尝尝……”白镜凑过来若有所思，我和郭彬齐刷刷的看向他：“师尊，会痛风的。”
“哦，那算了。”
修习完了就是擦地，白镜认为他作为蓬莱之主的体现就在于他能够使唤我们为他干活，此时他坐在自己的垫子上看着窗外蓬莱仙境的美景，嘴里慢慢咀嚼着云片糕，心不在焉的对趴在地上哼哧哼哧擦地的我说：“阿墨，擦完了这里去擦擦走廊，完事之后把为师的衣服洗了，再烧点水，为师想沐浴，对了，最近为师有点食欲不振，你去一趟昆仑山给为师弄些杏脯回来……”
我一边擦地一边幻想手里拿的不是抹布而是白镜的脸。
忽然，白镜住嘴了，他轻轻扯了扯嘴角：“阿墨，有客人来了。”
“嗯？”我还没回过身来，哐一声大门被大力踹开，豪迈的笑声洪钟一样传来：“哈哈哈，死狐狸，快出来，给你送酒来了~”
这厮进门的时候我连人都没看到，气势太强悍，以至于我被压抑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白镜大喜过望：“哎呀，紫台兄，怎么不见金寿兄？”
他突然这么文绉绉起来，要不是顾着我刚刚擦干净了地面，我肯定吐了。
“金寿在后面呢，哎呀，你从哪儿又捡了个小仙子？”我终于在这会看清了这位壮汉的眉目，果然是壮汉，虎背熊腰不说，满脸横肉胡子还长，万幸看起来很干净，扛着一大坛酒。那坛子大的可以装下两个我，壮汉蹲下来放下酒坛，和我脸对脸仔细打量：“哟，小妖怪。”
“你好。”我抖了抖，刚才没看清，现在才看出来，这不是一般的人物，分明是天帝的第四个儿子。
他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哟，神魔一体，隔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见到一个。”
好眼力啊上仙！
我顿时佩服，不亏是仙人中的皇族，就这份眼光和气势，绝对是下一任天帝的强悍竞争者。
我心里的马屁还没拍完，白镜已经凑了上来：“紫台，这是我的小徒弟，你可不许欺负她，也不许打她的主意。”白镜黏在紫台身边，活像一头宠物狐狸。
紫台很优雅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像一座山似的站起来：“小妖怪，去弄几个下酒菜，今天我要和你师傅好好喝几杯。”
我仓皇离去，连抹布都忘了拿。留在那个紫台上仙身边真是压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我贴在墙上捂着心口喘了半天的气，只觉得一种诡异的气氛在我身边弥漫开。
我侧目，走廊上缓缓的走过一个人来，那人一身的衣服实在是奢华到了恶俗的地步，面无表情，长得真是儒雅俊美，和白镜有一拼。只是那一身的金珠玛瑙，全身的衣服用金丝银线满绣牡丹，头上的冠缀着龙眼大的明珠，腰间的配饰简直就是炫富的集合。
他款款的经过我身边，朝我微微一点头，我急忙点头回礼。
他很平静的走进白镜的房间，里面爆发出白镜嘚瑟的声音：“金寿，小金，你还是这么闪耀哇！”
他就是金寿上仙？传说中最有钱的上仙……虽然金钱对于仙人来说无关紧要，但是他真的不是一般人物，他拥有仙界最丰富的仙草仙药资源，掌握着数十座仙山的地契，拿着无数上仙仙官的私人秘密……总之，他在仙界是个传奇人物，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也没有他搞不定的人。
“赌一把？”金寿开了口，声音悠扬悦耳，里面传来白镜窝囊的声音：“不必了不必了，蓬莱我还舍不得送人。”
“呵呵，紫台呢？”
“赌什么赌，老子就差后花园的茅厕还没输给你了。”紫台怒吼一声，我差点被震到蓬莱之外去。
流光师姐拌了几个凉菜，郭彬师兄回来以后就炖上鱼蒸上蟹，我来往端了好几次下酒菜，白镜招呼我：“阿墨阿墨，来坐坐。”
我犹豫着坐在白镜身边，心想他们仨坐在一起我凑在这算干嘛的，白镜拍着我的肩膀十分亲昵：“来，阿墨，让紫台上仙摸一摸。”
啊？
师尊，我，我，我不是那种人。
我惊恐的看着紫台那雄壮的身躯和硕大的手，心想若是他用强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眼泪含在眼眶里面咬着嘴唇万般屈辱的伸出自己的手：“紫台上仙，我，我只是一个……”
“脉象看来，两道同修貌似还可以，只是两边难以统一，就像这小妖怪身体里在不断爆发神魔之战一样，长此以往不是办法。”紫台沉思，我松了一口气干干的笑出来，哦，原来人家不是要我陪酒。
“卓华当年设想，如有能能够在身体里融汇神魔两道真气，必然能够炼出天地间第一等的道法，但是最终他失败了，临死的时候他参悟，神魔两种气必定是要在身体里互相搏斗，这是天理，没得改变。”金寿盯着我，嘴里细细的嚼着，我听得心肝发颤，记得从小读的《灵州知世》就是卓华上仙写的，如此博学的人尚且不能攻克这个问题，我是不是注定没救了。
估计是看我脸色惨白，白镜催促我离开：“去吧去吧，去休息休息玩玩去吧。”
我心情低落哪儿还能玩？溜进了厨房蹲在流光师姐腿边，她正炒菜，看我这样紧忙扒拉两下大发郭彬去送菜，坐在我身边耳语似得说：“怎么了阿墨？”
“不高兴。”我不喜欢分享自己要死了或者自己快死了或者自己会死的这种事情，因此用一个最言简意赅的词来表达我的情绪。
“给你讲个故事啊。”按照流光这个语调，我估计会被她哄睡着，我趴在膝盖上听。
流光师姐好歹是跟着白镜很多年了，知道不少白镜的故事，恰巧今天紫台和金寿来了，她就给我讲了讲这三位上仙年轻时期的风骚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