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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月下夜话

镜子世界 翌年 2025-03-16 21:16
『好奇心这东西,我如今是一一敛了的,正如同我当初不该对东渊的一切都那么好奇,到头来反而伤了自己。』
月上中天,恰似一张鲜肉馅儿的大烧饼。伽昙抬头充满诗意地望了望月亮,在心里得出这个一点儿也不优美的比喻。别怪她煞风景,实在是因为被段奚霜逼迫着喝药调息内力以来,每日她吃什么不吃什么也要经段奚霜同意,她想吃的荤腥油腻一点儿都不能沾,就连昨晚与桃夭喝了那么点儿酒的事也被段奚霜拎出来数落了一顿,还又在信里给桃夭加了一条罪名。
天天吃素,顿顿都吃不饱,伽昙很憋屈,也很饿。伽昙在去找段奚霜之前,又抬头看着大烧饼舔了舔嘴唇,烧饼大虽大,可惜上面少了点芝麻。
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天上的大烧饼,伽昙走出房门,向段奚霜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外的时候她便看到段奚霜的房间里是暗的,没有烛光。她又试着推了一下门,门虽没锁,但房中果然也没有人。
她正欲到前堂去问问桃夭,忽然听到后院中传来悠悠的箫声,这曲子一听前奏伽昙便知道,是叶凝没有告诉她名字的那一支曲子。纵然最后殒灭在天地间的不是伽昙自己,她再听这曲子,却听出来国破家亡一般凄凉的意味。吹奏这曲子的便是段奚霜无疑了。
伽昙想了想,还是先移步去了前堂,看见桃夭正在清理一天下来的账目,伽昙便凑上去问:“桃夭,你可知落檀阁中还有没有酒?”
桃夭头也不抬,“去去去,你别想从我这喝到酒了,就因为昨晚让你喝了两口酒,我被段奚霜好一顿说,他在信里添油加醋地搞得我都不敢回天界了,怕一回去便要挨揍。”
伽昙马上为自己证明清白,“这酒不是我要喝的,是给段奚霜。”说着向后院的方向抬抬下巴,“好曲配好酒,对月独酌便更有意境。”
“你是想从段奚霜嘴里套话儿罢。”桃夭片刻从一堆烦琐的账务中抬头,托腮看着伽昙,“我可告诉你,想都别想,段奚霜从来没喝醉过。”
“从来……”伽昙正色,想起她初来落檀阁时,她和段奚霜还有华温三人在落檀阁中喝醉那晚,“……没喝醉过?”
“装醉倒是有过不知多少次。”桃夭摆摆手,“哎总之不要相信那个老狐狸,他的话从来都要真假参半去听,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却在你们从终南镇回落檀阁那日才知道这可恨的老狐狸居然还留了许多招没有教给我。”
“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少有人讨厌他。”
“你说得对。”桃夭无奈地笑笑,“可能每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看不惯他,叶凝就是一百人里面的一个。”
“叶凝因何看不惯他?”
“这我不便多说了,说多了段奚霜又要来给我一条条加罪名,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他。”桃夭说着往厨房走去,“我呢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过了一会,桃夭再从厨房出来,手里多了两罐酒,往伽昙怀里一塞,“段奚霜这个人秘密太多了,在我出生以前他便有好多秘密,我所知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二,你若想知道更多,便想办法从他嘴里套罢。好奇心这东西,我如今是一一敛了的,正如同我当初不该对东渊的一切都那么好奇,到头来反而伤了自己。”
伽昙微微一笑表示谢意,抱着两坛子酒往后院走去。
段奚霜的曲子尚未吹到结尾处,他就站在一棵光秃秃的银杏树下石桌旁,仰头便是明月,头顶便是苍穹,竟显出苍茫辽阔之感。
伽昙十分霸气地一只脚重重踏在石凳上,两坛酒往桌上一顿,清清嗓子大声朗诵道:“咳咳,树下两坛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
箫声突然停下,吹箫人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转头冷冷地盯着伽昙。
“咳咳。”伽昙的诗兴被段奚霜冷冷的目光打断,但还是在他的目光下挺直了腰板儿,“喝酒,喝酒。”一面说一面在心里给自己壮胆,她今晚是来逼供的,又不是来招供的,她要硬气!
段奚霜将自己的竹箫随手往石桌上一放,在伽昙没有踩过的干净的凳子上坐下,淡淡说道:“我既然让你晚上来找我,就没打算隐瞒什么,你想问什么就问罢。”说完还热情地招待伽昙,“坐,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伽昙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里总共就两个石凳。一个在段奚霜屁股底下,一个在她自己脚底下。于是伽昙潇洒地摇头,“不坐!”
伽昙依旧两手叉腰一只脚放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敲敲桌子,“你就先从五十年前的事情招来罢,五十年前终南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段奚霜不紧不慢地开了一坛酒,伽昙本来打算看着他抱着酒罐毫无形象可言地“独酌无相亲”,谁知段奚霜随手反转便从旁边的水缸里引来一泓清水,在他的手中迅速降温结冰,凝成一个酒杯的形状,还森森地冒着冷气。伽昙看得目瞪口呆,段奚霜将酒倒在杯中,细细酌饮一口,才慢条斯理地抬头看伽昙,“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确定你不要坐下来听?”
一听有故事可听,伽昙眼前一亮,也不顾及自己是否穿了白衣凳子上是否有灰尘,坐下来兴奋地问他:“有多长?”
“长得……几乎让我忘记,我与叶凝之间还有过结,或者在叶凝看来,是永远无法消除的仇怨。”
伽昙一听,果然有戏,而且她之前猜的没错,段奚霜与叶凝早就认识,而且结了梁子不是一天两天。
段奚霜问她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种神兽叫白泽?”
伽昙点头,说道:“知道,白泽是一种喻意吉祥的神兽,正如它们的名字一般,皮毛白如积雪寒冰,据说这种神兽能通人言,知晓万物情理。只可惜我活到现在,却也是只听说过,未曾亲眼见过,因而不知道这神兽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于世间。”
“你说的基本上正确,还有一点,白泽也用来象征圣人治世,君主贤能。至关重要的一点是,白泽这种神兽,从骨骼、血肉到皮毛,无一不是宝物,传说可以生死肉骨。”
“那你活了这么久,可有真的见到过白泽?”伽昙托腮问道。
“不仅我见过,你也见过。”
“我也见过?”伽昙诧异。
“幽冥司主叶凝,是这世上最后一只白泽兽。”
伽昙差点拍案而起,她现在的心情如同见了鬼,这件事情将她彻彻底底地震惊了。
“你一定很好奇终南镇地宫里那具尸体为什么长得像关映容,或者你已经猜出了那就是关映容的尸体,但是好奇她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段奚霜继续平静地说,“关映容身上的诅咒,是我下的。”
伽昙只觉得今晚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她需要消化一会儿。至少她现在已经完全呆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段奚霜。她今晚才终于明白,关于段奚霜,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个男人曾经独自承受过的事情,也有很多。
“这事情还要从上古时候说起了。”段奚霜意兴阑珊地灌着酒,望向月亮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自女娲带领白泽、麒麟、白矖、腾蛇打败青雀等四大神兽,此后白泽便被废除了法力,其中原因无人知晓,只知道从那以后白泽这一神兽便流落人间,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与普通世人无异。只是神兽毕竟有其神性,况且化为人形样貌出众,在世上不能很好地隐藏行迹,于是在天界布置安排下,答应给了白泽这一种族一片安然家园,便是终南镇。世上白泽本少之又少,其间有于普通人通婚的,也带着后代一同隐居于终南镇。”
伽昙心中已有几分明了,“最初那跟随女娲娘娘作战的白泽兽,便是叶凝?”
“对。”
“那关映容也是白泽神兽?”伽昙问道。
“没错,关映容也是白泽,只是她嫁给叶凝后,两人并未孕育后代。”
“可是我们在终南镇还遇见一女子,行为举止甚是奇怪,她名叫束筠。”
“束筠身上有一半的白泽血统,关映容曾经与她是好姐妹,只是后来因为叶凝的出现,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僵化了。”
“我猜——束筠也喜欢叶凝,但是叶凝最终选择了关映容。”
“如你所想,正是这样。叶凝身份地位比其他的白泽兽都要高些,白泽种族居于终南镇,叶凝是族长,且一直与关映容两人将整个终南镇打理得井井有条。关映容嫁给叶凝的时候,束筠自愿跟随关映容,愿意做她身边的区区一个侍女,那时关映容还不知道束筠爱慕叶凝的心思。”
“后来知道了?”
“关映容后来知道这事是因为,是束筠在她的食物里做了手脚,让她不能生育。”
“嘁——”伽昙表示不屑,“说来说去,不过是风流族长与他的爱妻情人们女人间的争斗。”
“不。”段奚霜收回了望月的目光,转而用一种洞穿了历史的眼神看着伽昙,缓缓道,“这还仅仅只是白泽兽灭族悲剧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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