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房中探秘

『你的好奇心这么强，迟早有一天你是要在这个上面栽跟头的。』
刚消停了没几天，段奚霜就差点被伽昙气了个半死。
早上伽昙起来试着下地走一走，身体状况勉强恢复了些，再加上昨晚段奚霜为她渡了不少灵力，她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只是伽昙起来就没看见段奚霜的人，桃夭刚把落檀阁的门打开，忙里忙外地布置些东西，伽昙上前问道：“怪哉，段奚霜一向懒得早起，刚消停了几天他去哪了？”
桃夭怪怪地瞥了她一眼，“听说有人给自己签了卖身契，段奚霜一大早就黑着脸不知道去哪儿了……”话说到这儿桃夭突然停下来思索了一下，“坏了，他会不会是去天界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极不好，为了你的安全……”
“他是极度有可能回天界把我的事抖出来让天帝召我回天界的。”伽昙冷着脸接过桃夭的话茬，“他有没有说过几时回来？”
桃夭摇摇头，“他没有说。不过如果他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就一定会留话的，他今天虽是气冲冲地走了，却并没说什么，如果不是一天内就会回来，就是给你气昏头了。”
伽昙低着头，颇有些失魂落魄，“这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冒冒失失地就结了什么血契……可当时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叶凝步步相逼，我总不能刚嫁过去当天就与他大打出手罢，我想的只是先要怎么取得他的信任，让他确信我是与他站在一边的。”
“说什么都晚了，血契不好破，我活到现在还没听说过什么方法能破血契的。”
“罢了，等段奚霜回来再说罢。”伽昙说着往屋里走，“就算他真的去了天界，我起码还是相信他不会不考虑我的意愿就替我做决定的。”
落檀阁前堂摆的屏风后掩着一条走廊，因着空间有限，走廊两侧各有房间，沿着走廊一直往前可以通向后院，不过并未怎么打理，自从桃夭来了之后便一直住在后院中的一个偏房里，伽昙和段奚霜还是住在走廊两侧的房间。
从前堂到伽昙的房间时，要路过段奚霜的房间。落檀阁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桃夭便留在前堂，伽昙路过段奚霜的房间时突然想起什么，停了停脚步。而后，她缓缓移动脚步方向，伸手推门。
胸腔中的跳动，蓦然快了一拍。
很好，她心里暗暗说一声，房门没有锁。
伽昙迈步走进去，重新轻轻将房门阖上，房间中满是淡淡的檀香气味。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来段奚霜的房间。房间中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伽昙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也大概猜得出来那些东西的用途，大约是段奚霜用来卜卦的。与伽昙房间的布局不同，段奚霜的床并没靠在窗边，他在窗边摆了一张桌案，桌案上除了寻常的笔墨纸砚以及少量书卷，还有几枚铜钱，应也是观星象与占卜所用。
伽昙不由扶了扶额头，段奚霜原来是真有做神棍的潜质的。
时至今日，虽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但是她心里始终有几桩事情放不下，还是她心里的一块疙瘩。因为自从回来以后，她的身体状况不佳，没空操心别的事情，段奚霜也一直为了照料她奔波劳碌，所有有的事情段奚霜没说，她也没问。
但是她依然还清晰地记得她和华温在终南镇地宫里所遇到的一切，依然记得那仿佛只要一想起来就有人在她耳后吹凉气一般寒毛竖立的恐惧。在地宫尽头的壁画上，段奚霜衣袂翩然的样子还仍旧是她心里的一个疑点。
在段奚霜床头柜子的抽屉里，伽昙还找到了几张符纸，但她并看不懂这个是作什么用途的，只知道这些符纸中没有与地宫里那种镇灵封棺符。其实她更好奇的是五十年前终南镇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棺椁中奇怪的影子是什么，以及有关那耳室中奇怪尸体的事情。
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她后来从终南镇逃出，回到落檀阁，当时段奚霜封了她的灵台，后来得知段奚霜实际上没有死，也就是当日灵台确实是她自己灵力复苏，自行冲开封印的，从此之后她不仅没有忘记终南镇的事，她的灵识反而清明了不少。细细把事情从头到尾理过一遍后，她脑海中耳室里那具诡异尸体的脸渐渐和她见过的某个人的面容重合起来了。她当时就觉得那具尸体十分面熟，但由于情形紧迫，没能仔细想想，后来她觉得那尸体像一个人，正是关映容。
细想想其实这是件很恐怖的事，关映容说她自己是鬼，而实际上她的尸体却被放在自己房间下面的地宫里，以精血养着一个奇怪的影子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尸体被刻意施展了某种诅咒。所以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了，叶凝想要保存一具尸体完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为什么会打算另找一个身体来作为关映容灵魂的容器。
还有一个疑点便是，幽冥司一战，为什么叶凝和段奚霜看起来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虽然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伽昙看也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他们甚至可能在很久以前便已经交过手了。
伽昙在段奚霜房间里停留了许久，虽然明知道这样东翻西翻地是件不好的事，但还是按捺下良心的谴责在他房中翻动了一些东西。但是很可惜，并没有她预想的结果。房间中只是一些他日常所需的寻常东西，他所翻看的书卷也没有与那些诡异事情相关的，只是一些卜卦所用或是普通书籍。
伽昙有些失落地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而后又想想也对，像段奚霜这样谨慎得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可能将这样重大的线索留在他的房间中？想来他房间探明真相，本就是伽昙太天真。
小心地将一切复原，伽昙正准备走出房间，门一开她却撞上了一个物体。
伽昙揉揉撞疼的鼻子，不满意地嘟哝道：“好狗不挡道……”接着她抬头看看来人，顿时把后面没说出来的话尽数咽到肚子里去，半路改词道，“但是你是个例外。”
段奚霜俯视她，看似不经意地笑笑，“看来你对我的评价还不低嘛。”
见伽昙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段奚霜又问道：“翻完了？”
伽昙胆战心惊做贼心虚结结巴巴地好奇道：“你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里面的？”
“檀香和昙香我还是分得出来的。”怪只怪她是朵花儿，要是棵柳树精说不定便不会这么难隐藏踪迹了。
“我……”伽昙心虚地看看身后段奚霜的房间，又心虚地瞟两眼段奚霜那张看不出实际心思的脸，“我没有随便翻你的东西，我只是感激你这段时间为我劳碌所以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打扫的……”
段奚霜继续保持着让人看不穿心思的笑，却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看着伽昙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伽昙如今彻底明白了，想要跟这个人装傻卖痴，还不如自己坦白算了，运气好还能从宽处置，于是她索性摊摊手，“对，我经过你房间时是鬼使神差地进来了，我进来后是翻你的东西了，我只是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想知道答案罢了。”
“伽昙。”段奚霜不动神色地掩去了笑容，“你的好奇心这么强，迟早有一天你是要在这个上面栽跟头的。”
伽昙却笑了，笑得俏皮无惧，“我不怕在这上面栽跟头，我最怕的是有一天我死了还有我强烈想知道的事情没弄明白，所以如果你有一天跟我有了深仇大恨，要报仇的最好办法不是让我断情绝爱也不是让我断子绝孙，而是在我咽气前一刻给我猜一个谜语然后不告诉我答案，我死也不会瞑目的。”伽昙打趣道，“可惜可惜，叶凝没有把握到我人生要害的精髓。”
段奚霜却甩甩袖子往前堂走去，“胡思乱想对你恢复身体不好，你去休息罢，若真想知道五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今晚来我房间。”
伽昙似乎是很满意这个结局，不过在段奚霜走到前堂之前，伽昙提前一步拽住他的袖子，问道：“你刚刚不在落檀阁，可是去了天界？”
段奚霜半晌不作声，思量了半天答道：“是。”
“你回天界，可是想把我送回去，即使我的本体重新修炼成人形时会忘了一切，你也想把我送回去？”
“是。”这回段奚霜没有丝毫犹豫便回答了，“即便你回天界后会不记得我，不记得落檀阁，我也想让你回去，不愿你再多涉险半分。”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的伽昙不过是一缕精魂，迟早会散的，不过早晚。但是即便他不忍心亲手将这一缕精魂送回那种子的本体中，相比下他却更不愿伽昙在他眼皮子底下以无法善终的方式结束此生。如果一定要他选择，他宁愿选择亲手将她的余生葬送掉，给她一个新生的轮回。当她真正以古昙种子的本体修炼成人形的时候，他可以再与她重新相识，他们可以再有新的经历，新的回忆，这一切预想中的困难心酸，他都不怕，他唯一怕的是看着她在他面前受苦。
“可我不愿回去。”伽昙淡淡开口，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我知道你不愿。”段奚霜说了一句让伽昙松了一口气的话，“所以我只是回天界将一些事情善后，我虽然想那么干，但最终并没有要把你送回去。”
“段奚霜，”伽昙眼帘微垂，“我不想回天界不仅是因为青歌镜，还有你。我不愿再重温记忆中没有你的日子了，那样的经历，一次足矣。我记不起你的那段时间，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对，我不记得你，我没有关于你的快乐和悲伤，我的日子会过得很平静，但是每一天都是没有意义的，每一天我都在扪心自问，我到底为什么活在世上？”
伽昙话还没说完，段奚霜突然一个转身将她抵在墙上，他的眉心紧蹙，瞳色深沉，呼吸竟像动情一般粗重，严肃地对伽昙道：“以后不要轻易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呃，为什……”
伽昙话说一半又被段奚霜打断，“因为我的忍耐力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正当气氛微妙时，伽昙和段奚霜都听见了一个突然就到了跟前的声音，“哎我说段奚霜你怎么那么久也不知道出来帮……”
桃夭在前堂待得无聊，就到后面来寻半天不见人影的段奚霜，恰好撞见了段奚霜将伽昙抵在墙上这一幕。她愣了愣，看见段奚霜冷冷的仿佛两道剑光一般的目光，知趣地跑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伽昙表情略有趣地看着桃夭仓皇跑开，十分欠揍地问段奚霜，“星君是在说怕自己把持不住，引发了我血契的后遗症么？”
段奚霜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天，将她放开，“当我没说。”
他转身往前堂走去却听得见伽昙在他身后嘀嘀咕咕的声音，“有什么好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