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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初春茶聚

镜子世界 翌年 2025-03-16 20:42
『窗外大好的春光映在这两个人干干净净却格外耀目的白衣上,他真觉得,这都是命,都是命。』
天刚蒙蒙放亮,太阳还未升起来,初春的早晨还带着沁骨的凉。浸着太阳的那一边映出了层层渐变的颜色,而后是清凉的蓝色,再向另一边看,那蓝色渐深,像染了墨,再继续看过去,又是落着星子的还未退散的夜幕景象了。段奚霜在床边站了会醒了醒神,外衣一套便走出房间,也不管是不是整好了仪容。
前堂的雾香燃了一夜,铺落了一层细细的香末,伽昙嫌气味浓,打扫了香末后将窗子打开通风散味,往来的风吹过她的衣裳发肤,前堂盈满淡淡的昙花香气。
这几日段奚霜使唤伽昙做这做那简直像使唤自己的丫鬟一样毫不愧疚,伽昙一连打扫了好几日前堂不说,还要替段奚霜核对账目,一开始她不会对账,段奚霜硬是把她教会了,自个儿倒因为少了店里的许多烦心事逍遥了不少。奇怪的伽昙也不怒,段奚霜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也不知道是没心情和他计较还是真因为段奚霜帮她打听来了青歌镜的事情。今早段奚霜一边整衣服一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扫了眼被伽昙打扫了一遍的前堂,似是很满意的样子,“怎么你这几日都起得这么早?”
伽昙有些闷闷道:“晚上睡不好,半夜便醒了。”
段奚霜意会到了什么,边喝着茶边沉吟了会儿,似是十分不经意地说:“下午我与华温约好了去剪水居喝茶,你要不要跟着?”
伽昙在一旁收拾柜台的动作稍停了停,声音却明显地喜悦了起来,“跟着,当然跟着。”
段奚霜继续装着十分平静地喝茶,“我答应你帮你复原青歌镜,可没说要帮着撮合你俩。”
伽昙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然,不然你想说什么?”
“总之我带着你去不过是顺便。”
“话说回来,他平时似乎与你来往得也不怎么频繁,是他家中管得严么?”
“不能说管得严吧,华温自己不喜好到处走动罢了。但他家也确实不是平常人家轻易攀得上的。”
伽昙回忆了一下她那日去找华温的情景,嘴里轻声念道,“太守府,太守府……“
“你知道太守府是个什么地方?”
伽昙老实回答,“不知道。”
“也罢了,我与你说这些你一时也不能理解……”
“我虽不知道太守府的概念,但却知道华温的命格是不同于常人的。”伽昙打断段奚霜,“我也不知道自己若继续这么追着他下去,会面对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可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我平日听你给人算卦,虽知道你那是坑蒙拐骗的一种,但听你讲命格命格的,听多了也真觉得有些人就像是命格里判给你的,想推都推不掉。”
段奚霜不说话,只顾闷头喝茶,一连几杯下肚,水冷了倒冷了吧,可他怎么总觉得味道不太对?段奚霜反复咂咂嘴,疑惑地问伽昙:“你昨晚换了茶?”
伽昙摇头,“没有。”
“没有?”段奚霜更加疑惑,“怎么我觉得味道不一样了?”说罢又尝了一口。
伽昙这才缓缓道:“我刚才没告诉你吗?那茶水不能喝。”
段奚霜瞬间两眼瞪得圆滚滚,冷汗冒了一头,“你在里面掺了什么?”
“呵呵。”伽昙故意不答,惨惨一笑,活像索命的鬼魂,配着她一身白衣再合适不过了。
等段奚霜僵硬了半天,伽昙才不紧不慢道:“你紧张什么,我还要你帮我补镜子,我怎么忍心看你出事呢?”说到一半向段奚霜递了一个勾魂的眼神,“茶水里面不过是掺了香灰罢了。”
段奚霜一副快要气绝身亡的样子,抬起手抖着手指冲着伽昙道:“你你你你,你真的只放了香灰?”
伽昙一副无辜的样子,继续忙手上的活,“奚霜,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今早收拾了香灰不小心手滑碰洒了进去而已,谁知道你动作那么快。”
自那以后,段奚霜再也没使唤着伽昙给他端茶送水。
这一天伽昙倒是忙得很欢快的,中午吃过饭伽昙就搬了个凳子去落檀阁门口坐着晒太阳,春日的午后恬恬静静地将伽昙一张素净的脸衬得愈发出尘,街上人人路过落檀阁都要互相耳语几句说说闲话,更有好事的人跑进店里来问段奚霜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大姑娘的。这么下去倒是段奚霜脸上先挂不住了,他几番和伽昙商量着要她进屋来,伽昙偏不,说自己是株植物,多晒晒太阳是好的,段奚霜自然不能拦着。伽昙往落檀阁门口这么一坐倒是很好的招牌。
看着门口的伽昙脸上春风得意的样子,段奚霜自怜道:“过些日子我估计还要对付吵上门来的地痞流氓了,保不准哪日有人来落檀阁提亲我还要一同帮你应付着。”
伽昙看起来很高兴,“应付着将他们一一打发走?”
“应付着将他们的聘礼一一收下来。”
“我看今晚的雾香还是由我来点吧。”
“不必,你老实地回房呆着我就觉得十分省心。”
太阳渐渐从正头顶偏了下去,伽昙想起段奚霜要与华温去喝茶的事情,“你今天下午是要关了店门?”
段奚霜斜睨她,“不若你留下来替我看铺子我倒是高兴。”
伽昙一听,喜气洋洋地站起来拎着板凳进屋,已经要收拾着准备走了,“呸,冤家才替你看店。”
段奚霜还没说什么,伽昙一直催着他快点快点,最后关了门把锁“咔”往上一挂倒是干脆利落,感情不是她自己的店铺她自己的银子。
伽昙自从来了江夏郡还没这么出过门,段奚霜嘱咐道:“你凡事正常些,不要引人注意。这里不比周厉国,若被他们知道你非人,他们才不管你是妖还是仙,在他们眼里只要与他们不一样的都是恶鬼。”
伽昙被他说得一阵惊悚,人界看着挺平和,却不想还不如妖魔鬼怪间来得坦诚。
剪水居倒也不是很远,同在城东,走不久也就到了。伽昙跟着段奚霜上了二楼的包间,华温早就到了,靠在窗边正向外看,听到他们来的动静,一转头恰与伽昙四目相对。华温显然没想到段奚霜会把伽昙也带过来,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段奚霜边给自己倒茶边宽慰道:“伽昙不是外人,我们只管像从前一样畅谈就好。”
伽昙挨着段奚霜坐下来,一双眸子看着华温,闪亮得像夜晚嵌了星辰。
华温冲着段奚霜露出不屑神色,“我倒没有将她当做外人的意思,只是你确定你拿出畅谈的那些个话题她一个姑娘家承受得来?”
段奚霜面不改色,“啧啧,你倒是早说你有这层意思,如此非外人即内人了?”
没等华温开口,伽昙转脸用一种“你是白痴么”的眼神看着段奚霜,“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才喝了几口,你醉了?”
伽昙自然不知道前些日子段奚霜和华温闹的那一场,所以自然也丝毫没看出今日他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华温明显不怎么想搭理段奚霜,只得向伽昙问道:“你那镜子的事怎么样了?奚霜能帮得上忙吧?”
伽昙含笑,一副喜气的样子,“能的,还多亏了他。”
段奚霜看见伽昙那副样子,实在不知道这事情让她可喜在哪,“我也实在不知道顾青衣当年是怎么将这东西弄出来的,先不说那万年的苇妖,光是那五份心口血就够让人焦头烂额的。”
华温略略疑惑,“顾青衣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段奚霜又将那些事情来来回回述说了一遍,华温沉吟了半天,对伽昙说:“我虽不知道那镜子的对你意味着什么,但你这么费尽心思地要补全它,必定是对你十分重要的东西。但在你还没为了这东西丧失本心前,我要告诉你,伽昙,一件要你付出太多太艰辛的代价的事情,必定不是件好的事情,人也是一样。”
伽昙还是那副喜气洋溢的样子,像是完全没把华温的话往心里放,可那样子看起来又着实让人心焦,“华公子说这番话,不若是怕我为了一面镜子五份心口血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我想做,有奚霜在,难道还怕我造了反不成么?那镜子虽然对我是十分重要,但我也断然不会乱来的。”
华温总觉得伽昙是将他的意思曲解了,但也懒得再解释,况且伽昙既然能那么想也并非是件坏事。
伽昙继续一副不知忧不知愁的样子,笑眯眯道:“我置备好了食材晚上要多做几个菜,好不容易聚一次,不如华公子晚饭就去落檀阁吃吧?”
段奚霜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先说伽昙这死丫头动作还真快,没与他这个主人商量过,还懂得自己寻机会了,什么时候背着他连食材都备好了!
窗外的湖水泛着微澜,撩起华温的黑发,与白衣映着格外分明。他不徐不疾地端起茶杯又浅酌一口,缓缓开口:“华温。”
伽昙微微愣神。
华温将目光自窗外收回,专注凝视着伽昙眼底的星辰,“喊奚霜的名字喊得这般自然,若再喊我华公子未免生分得很。叫我华温就好。”
段奚霜以前也不信命,从来不信命。然而有那么一瞬,段奚霜独自饮着茶,像一个事不关己的看戏人一般看着身旁这两个对面相望的人,窗外大好的春光映在这两个人干干净净却格外耀目的白衣上,他真觉得,这都是命,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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