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疆急匆匆地向汽车站走去。
将近中午,国疆一手提着大大的提包,一手提着两瓶当时盛行的精装尖庄酒,出现在江素音娘家的大门口。
市郊外农村农民家的院落,大都是大而阔绰。江素音家的临街墙很高,门口的右侧大槐树下还有一个上马石。据上辈人讲,这老江家前清时曾出过一个进士,在当朝好像当了一个什么官。这上马石,就是当时有地位人家的一个像征。由于年代久了,上马石已磨得溜光。国疆把提包和两瓶酒放到上马石上,上前去敲枣红色大木门上的铁环。刚敲一下,院内的大黄狗就“汪、汪、汪”地叫个不停。紧接着,素音嫂子的声音从厢房里传出:“谁呀?”
“嫂子!是我,国疆!”
嫂子很快从房里快步走出来,向着正房喊道:“娘!姑爷她们回来啦!”嫂子回身来到门口把门打开,让国疆进去。
国疆提着提包拎着酒往里走,刚一进门,那大黄狗“呜”地一下子带着铁链子向国疆扑来,要不是铁链子锁着,几乎扑到了国疆身上。那狗戴着铁链子打着立桩“汪汪”地狂吠着,吓得国疆赶紧退到了门外。国疆很纳闷:自己来过素音家十几回了,这大黄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着自己狂叫过,看样子它今天很不欢迎自己。唉,人倒霉了,还得受这畜生的欺负啊!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姑爷来了,你还叫!” 嫂子骂着大黄狗,伸手拽住套在大黄狗脖子上的套环,那狗才不向前扑了,但眼睛敌视般盯着国疆,口里呜呜地鸣叫着。
这时素音妈妈出来了,国疆见了赶忙叫道:“妈!你好!我爸呢?”
“姑爷来啦!快去屋里吧!你爸说路太远,想着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这不,大队开会去了。她嫂子!叫你爸去吧!就说姑爷他们回来了!”嫂子应声走了。
国疆一直等素音出来,可是这么半天了,还不见素音照面,国疆想素音一定还在生自己的气,故意躲在屋里不出来。也就忍着不问素音在不在?提着东西,跟岳母进了正房堂屋,把东西放在靠北墙正中间的枣红色老式大方桌上,岳母说:“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来看看我们就行了。来,把东西放到里屋吧!一会儿咱们在这吃饭。”
岳母说着,给国疆撩起了东屋的门帘,国疆就势把提包放到了里屋。可是,里屋也没有素音!国疆很纳闷,又回头到西屋素音的房里看看,也没素音的影子。他想了想,说:“妈!素音她……”国疆故意吞吞吐吐,说了半句话。
岳母见姑爷说话这样,就问:“素音怎么了?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听了岳母的话,国疆明白了素音根本没回娘家。
她去哪了?有人看见她往汽车站了,她能上哪儿里?为什么她不回娘家?幸亏自己没把事情说出来。岳母这么问,国疆就搪塞说:“她怕晕车,等过一阵子再回来看望你们二老。”
“这丫头!怕晕车就不回来啦?唉!不回来也罢,省得受那份儿罪!……哎,他姑爷,你爸妈好吗?” 岳母又问。
“好!他们都很好!”国疆和岳母正搭讪着话,岳父回来了。
岳父是一个很干练的人,五十四、五岁的年纪,说话像洪钟一样响亮,由于一直在大队当干部, 举止行动带着一身的土官气。
国疆见岳父回来了,赶忙从老式木椅上站起来,口里响亮地叫着:“爸!您回来啦!”
岳父看见女婿,高兴地朗朗笑着,说:“大老远的,就不必那么多的礼数了!结婚三天女婿住丈人家,是我们这的风俗,你们那也兴这个?”
国疆根本不知道这里结婚三天后,还得住丈人家这种风俗。听了岳父的话,就顺口说:“我们那倒没这个风俗。我今天来是怕你们担心,素音很好!要不是她怕晕车,也要和我一起回来的。”
岳父说:“素音从小娇惯坏了,脾气倔,你是男子汉,要多让着她呦!”
国疆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国疆很适时地和岳父说着,回答着岳父的问话,脑子里还飞快地想着,素音到底去哪了?会不会到他舅舅家了?对!到她舅舅家看看。
拿定了主意,又和岳父唠了一阵子家常后,说:“爸!我想到村东我舅舅家看看,来时素音让我务必去看望舅舅和妗子。”
“应该的!应该的!你舅舅为你们的婚事,比我们老俩还操心呢。”
国疆见岳父这么说,就站起身,说:“爸!那我现在就去吧!下午我还得赶回去。明天我就该上班了!”
岳父说:“那你就去吧!骑上我的车子。”
国疆走到里屋,从提包里又拿出两瓶捆在一起的精装尖庄酒,来到厨房:“妈!我到村东我舅家去看看。”
岳母说:“饭马上就好!吃了饭再去吧!”
国疆巴不得马上到素音舅舅家看个究竟,哪里还有心思等着吃了饭?于是就说:“下午我还得早点赶回去。现在就去吧!稍歇会儿就回来。”
岳母说:“那你就快去吧!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国疆推着岳父的自行车往外走。那大黄狗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看见国疆就叫,一凶一凶地又要扑国疆。岳父大喝一声,那狗才乖乖地蹲到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国疆,国疆小心翼翼地从大黄狗身边过去,很怕它扑过来咬住自己。今天的国疆与在山区下乡,夜遇狼群时胆大的付国疆判若两人。
国疆很快来到了素音的舅舅家。素音的舅舅正坐在堂屋的大方桌边看着报纸。国疆来了,素音的舅舅站起来乐呵呵地说: “我说怎么着!你妗子今早还和我抬杠,说你们回不来。这不,国疆不是来了嘛!我早就看出国疆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的外甥女有眼光啊!怎么,素音没跟你一起来?”
国疆进了客厅,他把两瓶酒放到素音舅舅家客厅里油光发亮的方桌上。见舅母还在厨房做饭,就小声问:“舅,素音没来你这里?”
“怎么?你们两个没一起来?”舅舅感觉奇怪。
国疆赶紧说:“舅!素音生我的气啦!不知跑到哪去了?她如果来了,舅舅一定得劝劝她!”
舅舅问:“刚结婚三天生什么气?为什么?素音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
国疆说:“都是我的错!结婚那天我喝得太多了,醉了,她就不高兴了,赌气不知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她回娘家了。可是她并没有回娘家。在我岳父母面前我没敢提这件事,怕他们知道了着急。只告诉他们素音怕晕车,所以没回来。素音是真生气了,说要结束我们的婚姻呢!”
“就为你喝醉酒生这么大的气,不至于吧?没别的原因?”
舅舅到底是一村的大支书,一听国疆这话,就知道其中必有问题。国疆看瞒不过这位舅舅,就把素音在日历上写的那些话大致说了一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他临行时撕下的那张日历,双手递给了江素音的舅舅。素音舅舅看了素音写的那几句话,皱了皱眉头,问国疆:“这秦川是谁?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工作?”
国疆就把秦川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国疆的介绍,舅舅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着国疆一边笑一边说:“你呀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呢?我外甥女都成了你的人了,这秦川也早已结了婚,况且都四五年了,素音又没和他有过任何联系,你吃的是哪门子醋?哈……,我看你呀,念书念得太多,念糊涂了!我的外甥女婿!哈……”
舅舅的笑声和一番的奚落,把平时不爱脸红的付国疆说得面红耳赤,尴尬的手都不知往哪放。新婚之夜满肚子的委屈,到这时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只是诺诺地说:“都怨我,都是我不好!舅舅一定得帮帮我呀!”
舅舅止住笑,说:“这得靠你自己。解铃还得系铃人呀!你赶紧回去找人吧!这事千万不要让我那老姐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可就不得了了!”
正在这时,舅母做好了饭走来,见国疆来了,高兴地说:“呦!国疆来啦!”
国疆赶忙站起身,说:“舅母你好!”
舅母说:“我把饭都做好了,来!国疆,在这吃饭吧!”
“舅母,不了,我岳父母还等我回去吃饭呢!我来看望看望你们二老就走。明天我就该上班了。”付国疆笑着回答着素音妗子的话。
舅舅说:“那好吧!你回去赶紧找……,如实在解决不了,你再来找我。素音最听我的话!”
国疆见舅舅这么说,也就放心了,说:“那就谢谢舅舅了!”
舅舅又哈哈笑着说:“谢什么!都是自己人!就这么办吧!”
国疆也微笑着说:“舅父母!那我走了,以后我再来看望你们!”说着就走出了客厅,推着自行车走出了素音舅舅家门,很快回到了岳父家里。
吃过午饭,国疆耐着性子和岳父母说了会儿子眼前不大紧的客套话,看看手表的时针指向了两点,就告别了岳父母,急急地赶回了家。